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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份细面,两份宽面,快点儿!”贺彩玲冲店门口的萧陟喊了一嗓子,又急匆匆地进店里去招呼客人。
九月中旬,秋老虎发起威来可是热得厉害。
以前肖久都是把案板和大锅搬到店外,露天拉面、煮面,比在狭小的厨房里凉快多了。肖久形象好,拉面的姿势又地道好看,能吸引不少食客,萧陟便也照做。
他飞快地煮好五碗面,用托盘托着端到店里的柜台上,冲贺彩玲说了一声:“三份细面,两份宽面。”
贺彩玲正在擦一张刚走了客人的桌子,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手脚麻利地继续干活。
萧陟了然,以前肖久绝对不会帮贺彩玲把面端进来,都是让贺彩玲自己去外面取,然后端进厨房去添卤。
萧陟看不上这种跟女人家斤斤计较的做派,他的任务也不介意这种程度的ooc,只是一天下来,贺彩玲已经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了他好几次。
他倒不会自作多情以为贺彩玲是要爱上他,他心里清楚,贺彩玲对原主怨念颇深,根本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改观。
忙完晚上八、九点的高峰期,萧陟终于能歇口气,从兜里掏出根香烟点上,两腿大敞地坐在店外的塑料凳子上,对着街道方向吞云吐雾。
街对面站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说漂亮都浅了,应该用美艳来形容,而且穿着性感,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地方,在这个人烟息壤的小吃街显得极为招眼。
不少食客和店主都把眼睛粘在她身上,萧陟一直注意着来往的人,视线顺便也扫了过去。
正巧那女人也看向这里,视线穿过萧陟喷吐出来的烟雾,与他猝不及防地对上,眼里竟跳闪过一丝惊慌,飞快地撇开了头。
萧陟哑然失笑,肖久这张脸硬气归硬气,可并不凶啊。他摸了摸下巴,晚上新冒出来的胡茬硬硬的有些扎手,他十分纳闷地想,应该还挺英俊的呀。
他没在来往的行人里看见自己想找的人,倒是翻出不少属于肖久的记忆。
“肖家拉面”坐落在一条商业街上,街口就是地铁站,是京城往这个方向的终点站,已然出了五环。每天晚上有大量从市中心回来的白领过来买晚饭,周边是密集的住宅区,生意很是兴隆。
这一条街几乎全是卖吃食的,被当地住户称为“小吃街”。他们“肖家拉面”往东第一个是家包子铺、第二个是家盖浇饭,往西第一个是家麻辣烫,第二个是家米线,对面从东往西依次是小火锅、羊杂汤、成都小吃和一家美发店。
整条街一共有五家美容美发店,其中只有两家是真有理发师的,剩下三家全是挂羊头卖狗肉,他家斜对面这家就是后者。
整条街几十个店铺多数都挺安生,大伙都是闷头干活、低调赚钱。只有他们这一小片的这几个店铺整日里鸡飞狗跳,说是乌烟瘴气也不为过。
这会儿客人刚少下来,隔壁麻辣烫店的刘爱国就跟他旁边米线店的徐丽萍吵起来了。徐丽萍是个口齿伶俐的女人,嗓门也高,刘爱国骂不过她,转脸看见萧陟,喊他:“肖久!你来说说!这前面的垃圾是不是该她家清理?”
米线跟拉面算是同类食物,徐丽萍跟肖久平时就有点儿同行相轻的意味。刘爱国觉得肖久肯定会站在他这边的,又喊他:“肖久,你快来评评理!”
萧陟看了那两人一眼,想到以后时不时还要听到这种骂架,就觉得丧,叼着烟往包子铺那边挪了几步,身后传来刘爱国不满的脏话。
萧陟学肖久平时的样子蹲在路边抽烟,很快就抽完一支,马上又习惯性地点了下一支。
原主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唯爱吞云吐雾。萧陟前世爱喝酒,却因醉酒犯下过大错,所以在试用世界的时候就戒了,烟更是一口没沾过。如今占了肖久的肉身,却是由不得他了。
萧陟缓缓吐了口烟雾,顿觉浑身舒爽,终于明白那些大烟枪、大烟鬼的瘾头从哪儿来了。
“嗨,你小子在这儿躲清闲!”肩上被人重重一拍,萧陟侧头看那人一眼,是隔壁包子铺的老板——张龙,肥头大耳,神态猥琐,还没穿上衣,丑。
萧陟扭过头去。
张龙一愣,奇怪这平时有点儿窝囊的肖久怎么敢冲他撂脸子,心里顿时不悦,又要往他肩上拍,却见肖久背对着他,却竟似察觉了一般,肩膀一歪避了过去,然后扭头瞥了他一眼。
那张平素总是带着点儿讨好笑容的面孔竟然板得有些吓人,黑黝黝看不见底的眼睛隐在烟雾里,带了点儿凶狠的意味。
张龙心头一凛,讪讪地收回手,他在原地站了一瞬,又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眼花了,晃了下脑袋在肖久旁边蹲下,冲他歪嘴一笑:“嗨,肖老弟,看见那小姐没?也不知道她要多少钱,刚有好几个人过去问的,都没谈拢。”
萧陟又看向那个女人,同时翻看了一下肖久的记忆,原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过来。
这个女人一直是齐耳短发,嘴唇总是涂着大红色的口红,今天穿了件半袖的黑色紧身上衣,下面一条豹纹短裙,腿上是半透明的黑丝袜,脚上蹬了双黑色浅口细高跟。
萧陟在试用世界的时候就了解过,这种打扮的女人不一定是民妓,但如果连续一个多小时站在街边不怎么动地方,并且一直打量着来往的人,那八成就是了。
“这大长腿,真他妈好看,又直又细,我最喜欢看女人穿黑丝了,一看就他妈浪。可惜就是胸不大……”
萧陟没听他聒噪,只是眯着眼打量着周边店里的老板和食客,没有一个好看的男人。
张龙见肖久不理自己,又心生不满,故意撞了他胳膊一下,一脸恶心的表情:“嗨,你说,这女人卸了妆,会不会比你家贺彩玲好看?”
萧陟眉头一动,直接把烟头在手心里攥灭,他皮糙肉厚,手心更是厚厚一层茧子,并没有多疼,却是把张龙吓了一跳,正要问他发什么神经,就见萧陟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凉锐利,让他瞬间噤了声。
萧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张龙肥大的身体被他罩进阴影里,浑身僵硬着。萧陟就那么看着他,也没说话,然后把烟头按在张龙的光膀子上,转身进了屋。
张龙等他的背影拐进屋内,才把肩膀猛地一抖,使劲儿拍打肩膀后背的烟灰。他直愣愣瞪着脚边那根被攥得弯曲变形的烟头,大热天的,愣是出了一脑门冷汗。
“这、这肖久出什么毛病了这是……”
他只觉得肖久今天有点儿不正常,联想这几天街上传出来的谣言,怕这人是被欺负狠了要变态,忙站起身回了自家包子铺,只是临进门前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个黑丝女人,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萧陟进到店里帮贺彩玲擦桌子扫地,贺彩玲看着他欲言又止,见他看过来,又柳眉一拧,转脸去算账了。
萧陟挑了下眉毛,明白她这是听见刚刚张龙说的话了,也看见自己替她出气。
贺彩玲其实是个好女人,等他找到了兰猗,就把店和积蓄都给她,跟她领个离婚证,也算是替肖久赎个错。如今,却只能先这么拖着,系统说了,兰猗是他身边的人,那也有可能会跟贺彩玲有关,他暂时不能让肖久身边的人有变动。
“行了,你歇着去吧,”贺彩玲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拖把,“出租车司机们马上要过来吃饭了。”
萧陟没跟她客气,由着她把扫把拿走。手里一空,烟瘾又起来了。萧陟不喜欢这种被别人的习惯掌控的感觉,他捻了捻手指,决定忍着,走到店外面透气。
“不行,我不是……”那个街对面的女人跟一个男人拉扯着,低着头焦急地解释着,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厌恶和恐惧。
这女人个子很高,还穿了高跟鞋,跟她纠缠的男人刚到她眼睛的位置,但是完全不耽误他动手动脚,一手攥着女人的手腕,一手抬起来要摸她脸,被这女人仓惶地偏头避开。
这男人不想跟她在大街上这么高调,也有些急了,拉着她手腕用力一扯,“你怎么不是卖的?穿成这样站在路边?你到底要多少钱?你倒是说个数!”
这女人像是穿不惯高跟鞋,底盘很不稳,被这男人一拉就摔了个跟头,趴跪在地上极为狼狈。
萧陟脚下不由动了一步,就见那女人抬起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萧陟正对上那双掩盖在浓妆下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登时脑袋一热,下一步也跨了出去。
萧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拳揍在那个男人脸上,那男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已然挂了彩,刚要破口大骂,看清萧陟高大硬朗的身板和凶悍的气势,登时收起嚣张气焰,连那句“你给我等着”都不敢说,屁滚尿流地跑了。
萧陟回头看那个女人,似乎是脚崴了,跪在地上双手撑着爬不起来。
萧陟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在看见这个女人无助的眼神时,大脑瞬间就空白了。他低头端详着这个女人的脸,是很漂亮,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嵌在白净的小脸上,好像一只名贵的猫咪,优雅而警惕。
此时这双漂亮的眼睛对着萧陟,里面满是感激,还有丝丝缕缕未消散干净的惊恐,显得楚楚动人。
萧陟心头一动,竟然划过这样的念头——要是个男人就好了,肯定会是兰猗。
……只可惜。
女人的一只高跟鞋被甩了出去,萧陟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过来,拎着鞋跟递到女人手里,然后扶着她有袖子的上臂帮她站起来。
麻辣烫店外支了好多座位,刘爱国正在外面招呼客人,见状冲他吹口哨,“呦!肖久助人为乐呢!哎呦说错了,这叫怜香惜玉、打抱不平!彩玲来了?你看你男人多热心肠!”
刚刚他跟徐丽萍吵架,萧陟没理他让他心里记恨,此时便故意说得大声,引来不少食客的大笑。
这女人本是低着头,闻声猛地抬起头看了刘爱国一眼,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什么。
萧陟低头看了她一眼,与她刚刚与人拉扯时的惊惶不同,此时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难堪的表情,反而一直拿余光镇定地打量着周围。
她此时的处境堪称身陷狼群的羊羔,无数窥视的眼光或好奇、或不怀好意地落在她身上。但她全然不像一个被恶意环伺的猎物,倒有点儿——萧陟低头打量着她,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机敏的眼神……确实让他想到潜伏待动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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