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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备班区到五号会议室连半分钟都用不了,所以童中耐定了八分钟后的闹钟,跟那位正要回房休息的空军大校借了抱枕,就地养神。
备班区里或喝茶闲聊、或来回踱步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八分钟后,战区指挥机关法定及实际工作时间最少的人睁眼起身,说声“谢谢”,戴帽走人。
如童中耐所料,林兰要议的正题是台东。
“......台北没有爆发真正意义上的巷战,因为a军尚未全面介入,叛军力有不逮,缺乏抵抗意志。高雄不同。高雄是岛内第二大城市,更是首要的海运枢纽与货运进出口门户。a军必然死守高雄,否则将失去其在岛立足点和将来翻盘的可能。跟a军打巷战,花莲cb师的经验算是最丰富了吧?杨希山是说了不怕,可不怕哪够啊,cb师现在半残状态,而a军在伊锤炼多年,大小巷战几十场,就是从国内调个国民警卫旅过来也够咱们喝一壶的。与其在高雄拼个头破血流,不如先斩其羽翼、断其手脚。”
“司令员要现在打台东?”
“能不能现在打,还得听听你的意见。”
“只要大局需要,部队有再多困难也是能克服的。”
“困难主要在哪方面说来听听。”
若非十分紧要,林兰不会打扰一个不是林指核心成员的重度失眠症患者。
为了确保某计划顺利进行,台东现在还不能打,但包括童中耐在内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某计划存在。
如果第八战区高层对台东内乱防务空虚一事视而不见,不采取积极措施,势必引起a军情报及反情报部门的注意。
如果只是做个样子,一个电话打到联指,让当值的人安排即可,犯不着把童中耐从床上拖起来,但莱布其海军上将那个老狐狸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否则就不会有之前的“影子集团”反攻计划破产以及种种。要做戏就得做真,做出实质行动,做到连自己都信以为真,敌人才有可能相信。
而要对台东有所行动,哪怕只是表面上的行动,都有可能导致a军武力介入台东内乱,全面接管防务。倘若如此,反而会给某计划造成更*烦。a军介入的可能性有多少、会如何介入等等,也需要童中耐仔细分析,精准评估。
不是说这位副参谋长比参谋长强,而是因为术业专攻:童中耐是第八战区乃至全军少有的跨界将领,原本是“洛外”出身,曾历任驻a国大使馆武官秘书、驻伊大使馆武官助理,有对a工作阅历和情报工作思维;回国后调到原南京军区,先后在作战机关、野战部队任职,对台军事业务娴熟;军事运筹学硕士毕业后北调朱日和,历任某蓝军旅参谋长、旅长、基地司令员,“连说梦话都是西点调”;战争爆发前回归老本行,以总参军训部副部长身份对外,实际在原刘副总长办公室坐班,协助对a情报事务……
林兰找童中耐来是议台东没错,但议的不是“怎么打”,而是“怎么困难”。
要把所有困难都摆出来,让战区机关上上下下为解决这些困难而付出实质努力,才会让太平洋司令部相信:
中国人不是不想趁虚而攻台东,而是内部问题重重,力有不逮。
关岛,太平洋司令部亚太联合作战指挥中心。
同样是作战口负责人,j3副参谋长布莱肯特少将此时也被司令官叫到了小型会议室。
布莱肯特是从陆战远征第一旅准将旅长任上晋升的,“花莲-中横”战役中曾任花莲前线联合指挥官。仗虽然打输了,但在履行职责和应急处置上没有犯错。
a国军队讲究大数据导向决策,决策层以下“不要天才”,只要不犯错、少犯错。换句话说:是人都会犯错,蠢蛋经常犯错,天才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只有少犯错甚至不犯错才是人才。用中国某位长期担任“蓝军司令”的陆军少将的话说:“人事部门位列于情报、作战部门之前,是各级司令部中首屈一指的风控部门,他们二十四小时盯着每个军官的在职、履职情况及考评数据,随时准备(建议)开人,随时可以找人代替,没有谁不可或缺,更没有谁可以为了解决退休待遇而尸位素餐.......”
布莱肯特晋升之前并非太平洋战区最优秀的准将,陆战一师师长对他的考评结论只是“表现良好、可以晋升”,而非“表现优秀、必须晋升”。但与同期考评等次最高者相比,其专业资格(不单指军种专业资格)更符合太平洋司令部j3部门要求;与具有同样专业资格者相比,其同期考评等次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但因有花莲战役实战经验而获得优先推荐。因此,他得于在原j3副参谋长因任职年限满又无法获得晋升而退役后,顺利上位。当然,到了莱布其上将那个级别就不是考评等次和专业资质那么简单了.......
这是布莱肯特晋升j3副参谋长的第七天,据j2(情报)部门提供的最新情况,花石之争已发展到图穷匕见的地步。
花定远、石天生谁会胜出,胜出者能否迅速掌控台东局势,顶住随时可能南下的cb师,倘若台东局势就此糜烂,a军应施以何种程度的军事干涉为好,有限制干涉能否保住台东,全面接管导致的分兵又会对高雄防御部署造成何等影响,等等,都需要作战部门全面评估,并提出相应的切实可行方案。
至于岛内民选当局如何落脚、是否应该就此放弃等等郑志性问题,则是白宫主人及其国家安全顾问团队的禁脔,轮不到军人们操心。
让布莱肯特意外的是,素来严肃的司令官见面没谈正事,反倒先发起牢骚。不知道的还认为,两人是多年老相识,私交甚好。
“有时候我很羡慕林兰,知道吗?我和他一样,都是本国目前直接指挥军队最多的上将,但我只是上将,而我的对手除了是上将,还是北戴河派驻前线最高代表。尽管就我所知,他每天向北戴河发出的汇报和请示,比向部队下达的命令还多。”
布莱肯特中肯地回答道:“您的权力被现行法律所限制,国会已经很多年没改过法律了,而中国人可以为了授予他权力,马上修改法律。当然,长官,至少在获得最高统帅充分信任这一点上,您并不输于他。”
“嗯哼,最高统帅最为无奈的信任……所有四颗星的老家伙里,还有第二个敢背后世骂名的傻瓜吗?以前我以为战争打的是综合国力……当然,中国是个特例,既有仅次于no.1的综合国力,又恰好在权力运作效率上超越no.1数倍——这种先天性优势,我们无可奈何。”
“既如此,您为何还愿意……”
“说正事。”
“是,长官!”
布莱肯特起身接过助理递来的荧光指示笔,准备开始j3副参谋长职责范围最重要的一项工作。
投影仪“噗”地熄灭。
莱布其将摇控器扔回桌上,挥挥手,示意助理们全部退下。海军上将迎着陆战队少将诧异而不安的目光说道:“我把你叫来,不是为了打开电脑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长官?”
“数据分析、模拟推演是很好的决策辅助手段,林兰即便是孙子再世也离不开清华大学超级计算机中心。辅助,陆战队少将先生,只是辅助。”莱布其点点自己的脑门,提醒道:“电脑存在的意义是让你效率更高,而不能替你思考。现在很多人变懒了,忘了自己是除了加减乘除逻辑与非外,还能进行更多复杂运算的高级动物。我的将官生涯也是从j3副参谋长开始的,在分析报告上划重点、勾答案,你未必如我。”
一阵沉默之后。
“感谢您的信任,长官。从军事角度讲,我们不论如何都没理由让猪一样的队友,继续掌控台东。”
“继续。”
“依国内的增兵速度,此时分兵台东必然会对高雄防御造成一定损害,可那又如何呢?最坏不过收缩防线,将战场引入城内。高雄城区面积、人口数量、建筑复杂程度数倍于费卢杰(注:伊拉克重镇,曾爆发大规模巷战),而这次我们是主场,从几十年前开始每根钢筋的变化都在国防部情报局数据库里。林兰除非吃错药,才会在外围尚未肃清的情况下跟a国海军陆战队打巷战,恕我直言,长官.......”
“花莲失利不是巷战的错。”莱布其上将如是说。
布莱肯特少将深吸两口气,缓和有些紧张的神经,缓缓说道:“林兰先取台东,后困高雄是显而易见的,眼下台东内乱,他正好趁虚而入。以上,长官。”
“没了?”
“是的,长官,您的首席作战参谋的能力仅限于显而易见的结论。”
“这不是你的风格,格克。”莱布其叹一口气,眼前浮现出那个站在cb师指挥所废墟上一边指挥部队梯次撤退,一边怒怼司令官朝令夕改不肯放权的陆战队准将.......
格克.布莱肯特再次沉默。
在司令官站起,孤家寡人般面对着空白一片的中央大屏的时候,布莱肯特鼓起勇气说道:
“在您麾下是您所有部下的荣幸,您是一位大度的长者,是肯为部下担当的长官.......在您麾下,我们总担心自己犯错,生怕您为难……但是长官,我们是a国人,a国人只管做好份内事,有功邀功、有错自行承担,您不必‘事必躬亲、大包大揽’;您是莱布其海军上将,不是诸葛亮,何况诸葛亮折腾到死也没见到胜利旗帜。”
莱布其上将蓦地转身,却是笑脸。
“调亚太前你中文垫底,短短几月,进步不小。”
台东的公事说完,现在该论私了。
a国社会不是人治社会,但a国官场上的人治并不比中国少。布莱肯特即便敢于在公事上直言司令官不足,也得挑下时机看看司令官心情,毕竟a军的考核不走群众路线,而是人事部门出面组织后,由上级直接考核下级,这样有利于上级约束和指挥下级,实现上下一致。
堂堂海军上将,不会真为了军事上显而易见的结论单独召见从无私交的陆战队少将,否则,就不会有谈正事前那几句以示亲近的牢骚。
布莱肯特心生警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话道:
“我也想知道中国人每天在电台里嘀咕些什么......”
“我要你去台东。”莱布其忽然收起“打太极”的架势。
布莱肯特为之一怔,只见司令官打开平板电脑,推过来。
“k部门驻台东联络处被石天生炸了。”莱布其双手合十,“我已亲自连线五角大楼报告这一情况,相信用不了一个小时,白宫就会做出合理的、全面的决断。而我作为前线最高司令官,不可能任由几个中国孤儿骑在mljhz国军队头上拉屎而无所作为。”
平板电脑是所有校级以上军官都一样的型号,打开的情报信息系统也是司令部机关通用版本,情报来自j2(情报)部门,原始来源信息在j2副参谋长经手时就打上了星号,能看到的只是j2部门脱敏处理后的部份事实材料。
没有结论,甚至没有图像。
司令官说是石天生炸的,那就是石天生炸的。至于国防部情报局最终是否从技术上推翻这一结论,那也是司令官、国防部长和国家情报总监之间的事。
现在需要一个表态:是循规蹈矩混到战争结束,然后以少将衔退役?还是做太平洋战区司令官最得力的部下?
选择后者未必成功但也不至于成仁,顶多提前脱军装滚蛋。
“我能做什么?”布莱肯特很快合上平板电脑。
“本着不干涉友邦内部事务及其军队自有防务的原则,我军未在台东配置相应级别的联合作战指挥机构及指挥官,”莱布其加重“相应级别”一词的语气,“而是由k部门,即jsoc(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西太平洋分区,以太平洋战区宪兵名义派驻精干人员,协调相应事宜。但是很遗憾,我们显然高估了台东行在对军队和地方的掌控力......k上校能量再大也只是上校,名不正言不顺.......在国防部明确授权以前,我需要你带一个精干的联合指挥组和一个轻型合成营,先去台东。”
未得五角大楼明确授权,太平洋战区司令官依然有权采取措施介入台东内乱,只不过所有不良后果得由自己来承担。对于莱布其个人而言,最稳妥的作法自然是等待白宫最终决断、五角大楼明确授权,但布莱肯特非常清楚,莱布其之所以能成为对华前线最高指挥官,恰是因为他具有方面统帅应有的优良品质:忠诚、魄力、担当......一个小时能让台东事态恶化到什么地步,谁都说不清楚。
“k上校怎么办?”布莱肯特在替上司考虑另一个问题。
太平洋司令部在岛内代表的是a国军方,原则上“不干涉友邦内部事务及其军队自有防务”,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则不同。
从某种意义上讲,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和中央情报局一样,在海外都是白宫意志的直接体现,只是分工和方式不同:前者侧重于行动,更多需要区域司令部的支持;后者侧重于情报,很多时候得单干。
k部门奉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命令驻扎台东,除了监视当局及其军队以外,还可在白宫授权的某些范围内便宜行事.......
“你做你的,他做他的。如果他需要什么,只要在太平洋司令部职权范围内,你尽量满足,不必请示。”
“是,长官。”
“你去台东只须做好一件事,以联军指挥部驻台东全权代表身份,与台东行在内部保持密切联络,尤其是‘国防部’的巫天赐。”
“巫天赐?”
布莱肯特记得上任第三天,曾在友军作战指挥序列表中见过这名字——仅此一次,很没存在感的名字。
莱布其微笑道:“他们的‘三军统帅’正赶着去高雄夺权,行在里最有实权的人物花定远也忙着跟城内另一个军头夺权,现在的行在就是个空壳子。这空壳子现在看来没什么用,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中国人,尤其是最底层的中国人,向来重视公章这东西........”
“明白了,长官。”
“你即将在台东行使的权力仅仅来自于我的临时授权,暂时还无章可循,这一点你得明白。”
“您永远不会损害mljhz国的利益,这一点众所周知,长官。”
“还有什么疑问吗?”
“您让我带一个轻型营,而不是一个旅.......如果是个人安全需要,一身a军少将制服加一个班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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