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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慈不是没有想过,会在上海街头的某一处与庄申再见。三年半的时光匆匆而过,偌大的城市,臃肿的人群,她再没见过那年秋天遇见的人。
她与她,分属于两个世界,哪怕身处同一个城市仍是如此。
白慈也不想与庄申见面。
彼时的情景,每每回想起来满是尴尬,白慈觉得自己蠢极了。无论是那套假的不能再假,狗血剧里都不会用到的浮夸说辞,还是第二次的那个夜晚。
明明想好、说好,只是一夜情缘,结果因为自己任性的缘故有了第二次。庄申于她,本该只是助她完成成人仪式的道具,但是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一切都走了样。
她受到了蛊惑。
自库尔勒一别,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白慈没再闻到过那种神秘的香味,无论是香水专柜还是在别人身上。以至于有时想起那香味,她觉得是从未存在过的幻想,是自己选择庄申作为成人仪式对象的合理化解释。
当然,她想过万一不巧遇到庄申她该怎么样。
跟每一个一夜情之后的人一样,天亮了,穿好衣服之后就作路人,各自归去。
她不会承认记得她。
庄申躲在洗手间打电话的时候,白慈在其中的一间格子里。那时她正打算出去,但是看到庄申,立刻拉住女儿的手闪回去关好门。女儿不多话在这种时候就体现好处,白芷只是狐疑地看着她,一声不吭。她朝白芷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人躲在小隔间里偷听庄申打电话。
庄申叫:学姐。
白慈皱眉,她记得那个给她递茶,温婉伶俐,让她自卑的小姑娘,没想到两人还有联系。那么热络。
庄申说,她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
白慈心里默默呸了一声:没有爱心。
庄申又说,不要叫她庄小猴。
白慈哼了一声:猴子猴子,她哪里像猴子,叫她猴子简直是打断了猴子的腿。没事叫那么亲热,非奸即盗。
外头叽叽咕咕,她心里嘀嘀咕咕,好一会儿电话打完了,估摸着人也走了,白慈才带白芷出去。
带孩子参加这个活动,纯粹是心血来潮想讨女儿欢喜,没想到会有如此意外的惊吓。
如果现在就走,要怎么安慰充满期待的女儿?好不容易有些改善的母女关系……白慈犯愁。
诶,她为什么要躲啊!
回过神来,白慈问自己,躲什么躲!她为什么要躲。不就是一夜情对象嘛!她又没有欠她钱,干嘛要那么紧张,心还砰砰直跳。
这时,白芷拉拉她的手。“妈妈,要迟到了。”
“好,我们过去。”牵着女儿,白慈昂首挺胸。
她想好了,庄申没留意她就算了,要是凑到跟前同她打招呼,就说她认错人了。
哦,不,她就问庄申:你是哪位。还要用眼角看她。
不可否认,庄申说恐龙时头头是道,风趣幽默,时而露出些少女天真的表情。许是刚把头发剪短的缘故,一只手时不时去撩后面已经不在的头发。只是卷曲的短发未经好好打理,看起来有些老气。
记忆里的甜傻白姑娘长大了。白慈一直坐在最后看她,心绪如潮。
她想:算了,如果小庄老师跟她打招呼,她也就勉为其难应她一应,顺便捋捋她的一头杂毛。
谁晓得庄申完全不按照剧本来!
她都看不下去别人说她,为她说话了,她还问她叫什么:怎么称呼,女士?
女士?女士!
两人相距至多不超过一米。
瞎了她的狗眼,居然认不出她来,谁给她的胆子忘记她!
白慈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女儿在旁,又是大庭广众,她一定会叫庄申好好回忆回忆自己是谁。
凭什么她不认得自己?不行,坚决不行。
她伸手把人拽到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是吧。”
嘴唇揩着耳珠,顷刻间,那人的耳朵红了,面上表情丰富地像是打翻了一整个调味品摊子。于此同时,已被归为幻觉的香气再次汩汩地冒出来,从庄申身上,从她心底。
庄申挣开白慈的钳制,与她四目相对,那双记忆中梦幻奇妙的眼睛已不复当初。上个礼拜的咨询,关世云刚刚讲过,她对白慈所有的回忆都带有渲染的修饰,模糊而不真实。与其说是回忆,更像是她的一个梦。可能因为之后被人关起来,心灵受到创伤,记忆自动模糊。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她把那段经历当作是春梦。她一向循规蹈矩,按部就班,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意外。和白慈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很羞涩,勉强镇定,所以连她的脸都没有看得太真切,只记得她大致的样子,还有那个诡异舞蹈后白慈的眼睛,浩瀚深邃如宇宙,仿佛能将她吸入其中。
分析是一种理论的假设,但是庄申始终不认为白慈站在面前,她会一点认不出来。
事实很快打了她的脸。
“白小姐?”
“嗯?”
马上纠正自己的称呼,庄申解释:“白慈。那个,我是近视眼,五百度。”
“戴上眼镜还看不见,你不是近视,你是瞎。”
庄申小小声说:“要是瞎了就用摸的了好不好。”
“哟,摸到你就认得了,你要摸哪?”
怎么耳朵那么尖。庄申赶紧住嘴,环视活动教室,大部分孩子和家长都埋首于手上的作业没留意她们,小旻在前面指点,只有白芷始终坐在座位上,带着好奇看着两人。庄申冲她笑一笑,谁会想到玩具店随随便便遇见个小姑娘会是白慈的女儿。
那么凶的妈,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老实的女儿,太不科学了!
“你把我忘了。”白慈控诉。
“没有啊。”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忘。
“哼,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我,还说不是忘了。”
“是你变洋气了,你看你以前……”
“我以前?”
“……你以前成天包着个脸跟玛尼教徒似的,穿得也……很朴素。现在就不一样啦,整个人闪闪亮亮的。我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哼,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你,你还说我土!”
“我没说你土啊。”虽然她有想过。沙漠边灰头土脸的姑娘跟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时髦女人,认不出来真的不能完全怪她。
“你刚刚就说了。”
“……”幼稚,做妈了还那么幼稚。
白慈才要教训她,就见一旁有个女人频频朝她们投来不满的眼神。她瞪了庄申一眼,“晚点再跟你算账。”便拉她坐到白芷身边。
白芷惯会看母亲脸色,别看母亲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实则双眼放光,明显高兴又兴奋,而庄姐姐似乎和母亲认得,表情苦恼,要笑不笑的。
真是古怪的大人。
“庄姐姐。”刚才碍于形势没有叫人,现在母亲把人拉过来了,懂礼貌的白芷自然和庄申打招呼。
庄申刚要应,就听白慈道:“我女儿叫你姐姐,你是不是要叫我阿姨?”
“你也好意思。”庄申硬着头皮想如她所愿,嘴巴动动,叫不出口。
白慈得意地朝女儿道:“先叫她阿姨吧。小芷,让阿姨陪你一起做手工好不好?”
庄申对她的厚颜深表震惊。
亲子活动,懂不懂什么叫亲子活动,孩子和家长一起做叫亲子活动,她是临时来凑数的!
白芷点点头,露出高兴的样子,“好。”她是真的高兴,庄姐姐比妈妈靠谱多了。
既然小姑娘表态,庄申不好拒绝,只好和白芷一起动手。
白慈笑眯眯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指指这个,点点那个,又说这样不行,那样不对,该怎样怎样,一派项目负责人的模样。
庄申嫌烦,白她一眼,又看白芷早已习惯,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被她母亲影响到手上的活,不禁大感佩服。小小年纪,能定下心来做手工,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面对如此聒噪充耳不闻,实在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白芷,你喜欢看书吗?”
白芷看看母亲,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点头说:“喜欢。”
“我女儿认识可多字了,人家都是妈妈念绘本给小孩听,她会念给我听。”白慈一脸骄傲,浑然忘记之前她还因此觉得女儿不像她。
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庄申断定是白慈偷懒,做个鬼脸,称赞白芷厉害。
小姑娘腼腆一笑。
做手工这种事情,不光需要耐性,也需要细致,所谓人有千种,各善其道。她们这里其乐融融,不少家庭却是一片焦头烂额,不是把恐龙化石挖掉一个脚,就是撬断一截尾巴。
方才连连朝她们投去嫌弃目光的母亲就是这样。她儿子急躁,笨手笨脚,她自己也不善此道,耳边不时有悉悉索索的笑语传来,更添三把火气。
“庄老师,你是大家的老师,怎么能光教一个人呢,也太偏心了吧。”
其实庄申也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不妥,毕竟是替程琤的活儿。做志愿者,再不愿意,也该为更多人服务,哪怕是装样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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