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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湛大概是要死了。
那他的任务呢?也结束了么?
谢子息哆哆嗦嗦地从赵斐的脖子上拽下钥匙,打开自己身上的镣铐,脚步虚浮地走到赵湛面前。
他蹲下身,低垂着眼看他。
“你要死了是么?”他小声说。
赵湛没回答,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生气从他体内飞快流走,一种让人从心底恐慌无力的虚弱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他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声音低弱而轻忽,像秋天枝头要掉不掉的枯叶。
“修然,让我摸摸你。”
谢子息于是沉默的将手贴上他的脸颊。
“你有上一世的记忆,你知道赵斐死了你也会死对么?”他问。
赵湛偏过头蹭了蹭他的手,他的脸色苍白,眼里却噙着微微的笑意,“我都要死啦。”他说:“你真的还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么?”
谢子息神色茫然,“你到底想要什么赵湛?”
“你会在这里陪我到最后吧。”看谢子息点头,赵湛笑着说,“那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修然,我是真的真的想要成为你的救赎,可惜到了最后我才发现,我还是做不到。”
他的声音越加微弱了下去,如点豆灯光,时明时灭。
最后,他长叹了一声,遗憾的看着谢子息说:“修然,愿你日后心想事成。”
他的唇角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变得微凉,滑落。
谢子息呆呆地蹲在那里。
世界扭曲,万籁俱寂。
然后是风声。
“恭喜宿主,一世界任务达成!”
他在这一片光影杂乱之间终于低声笑了起来,地下室,别墅,赵斐,赵湛,一切都消失了。灯光与星子全都揉碎在了他的瞳仁里,化作一片粼粼亮色。
一滴水珠凝在了他的眼睫上,在整个视野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秒,砸了下去。
他到底还是为他留了一滴眼泪。
一世界一周目独立番外(一周目的赵湛,二周目的谢子息)
《窗户》
医院的重症病房里住了两个病人,其中的一个是位响当当的大人物,京城赵家的当家人。
小护士们多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大人物,眼下见了真人,不免都觉得要比电视上可亲得多,可一想到他的病情又都纷纷摇头叹息,咒骂老天不公,好人总是活不长久,一颗颗芳心被碾落一地。
另一位病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是个普普通通的清秀少年,看着倒安静乖巧,只是也是命不好,这么年轻就进了这里。
住进这间病房的人,十个中有八个是出不去的。
这不是正常人能住的病房,它独立于医院所有的房间,孤零零的待在第二层——医院的最特殊的一层,这里平时静悄悄的,阳光也很少透进来,二十四小时都有医生和护士值班,以防止一些突发状况。
这里不接受普通病人,这里的普通不是指身份普通,而是说你得的病。换而言之,就算你是国家总统,身患癌症,生命垂危,你还是不能住进这间病房。
因为癌症实在是太普通了。
相反,即使你的身份再平淡无奇,就比如说这个少年,只要你的病足够稀奇古怪,你还是能住进这里。
赵湛能住进这里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身体开始无缘无故的衰竭,这个过程很慢,然而他确确实实是在一直变虚弱,无论用什么手段也无法逆转的虚弱。
当然,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赵湛,都只把他当成赵斐。
这就是重生的坏处,就连死也是用别人的身份,闭眼前的那一刻,病床边围坐的人叫的也不是你的名字。
不过到底也多活了一段时间,不能再去奢求什么。
反正,也早已经没人会为他而哭了。
病房里只有一扇窗户。少年的病床在窗户边,每天早上会有阳光洒进来,这是这间病房唯一不充斥着人造灯光的时候。少年喜欢在这个时候捧着一本书,不看,就是静静的发呆,偶尔也会看看远方。他的病床在另一侧,阳光照不到这里,但他对这个位置很满意,他更喜欢多睡一会儿,而不是被阳光吵醒。
这里什么都不缺,就是每天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生活,有点儿寂寞。
这是真正的等死,所有人都对他的身体无能为力,再昂贵的药也打了,多稀奇的方法也尝试过,可都没有用。
他自己倒隐约知道点儿原因,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挺满意现在这样的生活。
早点死有什么不好的呢?既然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天气好的时候,他的精神也会好点,这个时候躺在床上就有些无聊了,他就会忍不住去看旁边那个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身上就像有一种奇怪的磁场,吸引着他的视线不断的看过去。
他难得生起了点好奇心。“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了他一眼。
“我叫狐狸。”犹豫了一下,他细细地回答。
赵湛笑了,“你在骗我么?我不是坏人。”
“没有。”少年说:“我真的叫狐狸。”
他的表情严肃。
赵湛觉得有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他们没告诉你么?”少年说:“我有四根蓝手指。”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纤弱修长,上面果然有四根染成蓝色的手指。
“搭成窗户后,我可以让你看到你最想念的人。”
“这是什么染料?”赵湛不动声色,“能洗下去么?”
“这是真的!”少年有些生气了,“你以为我是幻想症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能住到这里?”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少年补充说,“我可以让你试一试,你有想念的人么?”
想念的人?
赵湛有些意兴阑珊了,“算了,我还是下次再试试吧。”
他的病情一天天恶化,渐渐的不能下床,只能靠呼吸机勉强度日。
少年依旧是每天固定一个时间坐在窗边,怔怔的眺望远方。
终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还不错,也有了些力气,就要求撤了呼吸机,自己半撑着靠坐在了床上。
假装没看到医生护士忧心忡忡的怜悯眼神。
他打起精神向少年搭话,“嗨。”他说:“窗户外都有些什么?”
“很多东西。”少年说:“行走的人,小孩,彩虹和云朵。”
“有花么?”
“有。”
“池塘和榕树呢?”
“也有。”
“你在骗我。”赵湛笑了笑,“我看过窗外,那里只有一堵墙。”
一堵光秃秃的墙。
“那是以前的事了。”少年面不改色,“现在那堵墙被他们扒掉了,在外面新修了池塘和花园。”
赵湛的脸颊红润渐渐消失了,他眨了眨眼睛,“是么?那听起来可真不错啊。”
少年把视线从窗外转回来,他假装没注意到赵湛渐渐微弱下去的声音,“你要看看么?”
“什么?”
“我的蓝手指。”少年说:“我知道你要死了,死之前你不想再看看自己思念的人么?”
赵湛叹了口气,“好吧。”他苦笑着说:“如果这是真的话,就让我看看吧。”
少年灵巧地跳下病床,走到赵湛的床前,用那四根染蓝的手指达成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过了一会儿,他问:“看到了么?你最思念的人?”
赵湛没说话,过了片刻,他轻轻阖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
少年交替着手臂趴在他的病床前,好奇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他年轻的时候。大概是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真的非常漂亮、耀眼,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下子就把我迷住了。”赵湛喃喃说:“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就只有一点我不太满意。”
“什么?”
“唔……他不太喜欢我。”
“哦。”少年小小声的说:“那真可惜。”
“……是啊。”回答的声音微弱的像叹息。
过了好久,久到赵湛病床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响声,他被请出病房,然后看着医生们一个个摇头叹息的走出去。
身边的病床空了下来。
他才呆呆的说:“能被你爱上真是一件幸运又不幸的事对不对?”
“如果有下一世的话,你还会爱上我么,赵湛?”
“一世界一周目番外独立任务:最后的陪伴——完成!”
一世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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