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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百步,众人随她穿过灰墙月门,见亭廊溪桥,此处犹如世外桃源,远离了一切纷扰,灰墙附近点缀得几株栀子花树,摇曳生姿,落白无数,四周好似已足够寂静,但她未停步,铁了心继续携宫人前行。
四人朝亭廊走去,环溪而过,出了这廊,便见眼前又现一月门,门畔还有歇息的亭子,宫人以为这就到头了,她却仍执意要过去,宫人这下不解,他们见她一言不发,心道二小姐既不愿随姐妹去,也不愿回清莲阁,肯定是无心赏景,又想寻求个安静歇脚处才过来的,但是……难不成这儿还不够静?待入了里头后,顿时,身后的潺声、鸟啼、人沸一齐被这群参天大树收揽而尽,仿佛进了另一片天地——
这下众宫人打了个寒颤。
那是因为此地不仅不会被扰,更寒气十足,这里仿佛连透过蔽林的日光,都是冷而薄的。更不提雨日临冬,此地该是何等萧条。
她走得驾轻就熟,连宫人都比不过,只叫他们狐疑,二小姐怕不是来过此地?走至矮亭间,这位好似不会被长乐宫绕晕路的主子才终于坐下,道:“就在此歇息罢。”
宫人见可以落脚,连忙点头称是,但坐了没多久,侍女惠庄就不停跺脚,左拍又打,嘴里头嘟囔不止,最后终忍不住,半哭半央求道:“二小姐……此地虽好,可蚊虫太多……这儿本就清静无人,见小姐奴婢来了它们指不定有多欢喜呢!二小姐既已来此处,奴婢瞧附近就是太后修的高阁,不如去那儿赏宫景罢……几步便至了,阁内还供有藏冰伺候,这些坏东西绝对飞不进来!”
沈淑昭听见本欲皱眉,但念及自己已不是前世宫妃,没有不体恤下人之理,于是反舒眉头,柔声道:“可怜你受苦,好罢,我也想瞧瞧宫廷匠师有多妙,领我过去。”
这群宫人听罢皆面露喜色,赶忙扶她起来!接着由他们领路,带她朝林苑深处走去。没过几步,便来到了这高阁。
踏入旋梯,这时的沈淑昭还只觉此阁与寻常宫中眺台没甚差别,直至从门后走出,她才终于恍然惊觉为何太后会大修此处,原来清莲阁那片胭色湖正对着的宫殿——正是天子所居的万岁殿!
本是一望无垠的长湖,忽而有了终地,两岸绵延不绝的粉铃兰,直将皇宫染成曼妙生情的好地处,而那四下,皆是寻常绿植,淡扫而过,唯清莲阁与天子宫的方向不一,在这漫长指引的嫣色下,它们遥遥相望,仿似命中注定,仿似必有姻缘。原来这就是太后欲赐她们的美梦!这份女子的朦胧、脆弱心事,终究还是要引向那彼岸的良人——但她冷眼旁观着眼前一切,在回忆中,她的皇宫,是冷清,多雨,幽怨的,在这里,美人正似铃兰般云云遍及,所以,宫内最不缺的就是花容月貌,你虽为绝世佳人,却也并非唯一。她前世一生万分清醒,女子除了似太后般诞下皇子外,别无活着它法,每想及此事,她就叹道,若她是男儿!是否以她年幼时展露的聪慧会叫阿父刮目相看?而老夫人也不会待病重时自己假意表孝才会留意自己?待她及冠,朝中可有她容身之处,天下可有她想去之处,而不是锁在宫里,侍奉一个傀儡天子?
“二小姐你瞧,那边正是万岁殿。”绿蓉抬指,不必多言,沈淑昭已早将目光放在那里,然她并未表出一丝欣喜,甚至连伪出那份崇敬心思都无,她只定定看着,宫城风起云涌,每个人都逃不掉这上天所织的巨劫,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太后,还是渺似蝼蚁的她与宫人。
此时惠庄道:“百年来帝王皆住于此,那殿时日虽久,可却瞧来惊人,只老远望一望,便觉敬畏压心了。”
“可当初咱们来长乐宫时,亦是恐得畏手畏脚,过了俩月,还不是熟悉下来?”绿蓉道,“若是常去万岁殿侍奉,就不会生畏了。”
“说得轻巧,宫中又有几人能常去万岁殿侍奉天子?咱们初来乍到,根本不够宫龄,待够龄时,又得出宫返乡了。”惠庄感慨。
这时王献道:“你们瞧,今次长乐宫门口当真热闹。”
众人朝下望去,此时宫门马车诸多,只不过除了请安的妃嫔外,约还有朝臣、亲王及长公主之流,京城无人不关心着这里,关心着沈家入宫的三姐妹。想至此,她睥睨他们,赏景之情早已烟消云散,只余无尽缄默。
“等等,那边好似……好似还有……携兵入宫的贵人?”王献不可置信道,话音未落,众宫人纷纷看过去,只一瞧,便心底落个明白了,他们知晓能带兵入宫的,除了需受护卫的天子,就只剩那位手握半壁军权、并未出宫建府的长公主了!她是太后独女,亦是当朝的嫡长公主,甚至是唯一的嫡系——昔年太后以孕身无所争议成为太子妃,后随先帝登基被册为皇后,而此长公主,正是在宫中诞下的。之后逝去的,还有太后腹中那据闻是皇子的孩子,除此之外,太后再无子嗣。所以天子之身也显而易见,他是太后阿姐的孩子,也正因自幼体弱多病,养在储宫不得出。而且若是天子,其身后必高举华盖,然那前来的军伍没有,故而并非天子。
说来这位卫姓的嫡长公主,沈淑昭前世甚是敬她,尽管从未见得一面——那是因每至此人受召时,所谈皆是军中大机密,于是她被屏退,不得旁听。
但见得长公主前,她本失落于自己被钉死的命途,见过长公主后,她才知晓原来女子也可不凭夫君就能做到这等地步,而这么多长公主,也仅她一人如此,所以她仰慕她,从背影到侧颜,从出身至行事,无一处不令她心生艳羡——
目光匆瞥,未见清人影,那长公主便已领几名护卫步入长廊,只留下一闪而过的轻飘衣袂。
她看着他们消失,心中感慨这群人就算不见其容,来时也与天子有极大差别,天子不着深服也可看出天家轩宇,身后的士兵傲视四方,大有一出身便登临万人之上的气魄,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亲王,皆是此,但这位长公主不一样,她总令自己前世不自觉去留神,也不知为何,就是甚有打量之兴——她常在高廊上遥望她赴命入宫,那总是在一个阴沉的天色,每一根木头,檐墙,石阶,皆是被抹了色的,长公主也正如它们一般漠然,不苟言笑。自入宫以来,天逐冬秋,此人常披白狐裘,迎雪而来,再背风而去,正是因此匆匆,她们未见得一面。而她身后的那些侍卫,也不似亲王身旁因侍奉了贵公子而不可一世的人,这些人皆着暗服,色泽比皇宫四下的士兵都要沉稳,人人皆目色绝然,藏着精锐的冷酷,好似此刻有人命他们拿下天上的烈阳,他们也会将它拿下;有人命他们即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赴死。
护兵与死士,终归是不同的。
望得片刻,她才蓦地回神,若是长公主此时去见太后,那太后正在见众妃,这位许应不太近人情的长公主哪愿留在此地,还不是要在外候着人散?若是在候着,以她的性子,是去长姐五月花漫的那边,还是能一览六宫的自己这边?她不敢猜,但也绝不敢久留。这时王献开口道:“原来长公主已归京了,若是如此,那众将凯旋也近了……此仗虽不足三月,但奴婢却觉军伍好似才从昨日出京一般。”
“难怪今日长乐宫人多。”她立即接道,“原是贺典将近了,只让我望得目酸,还是回去方才之处罢,这回不去里头了,就在外头亭子歇着。”
回身,瞧见众人各个一副欲掩盖、又挡不住的苦脸,她恍然大悟,这下才看清了他们——原来这群人不是想让她来此地赏万岁殿动心思,而是想借着藏冰,好消暑而已。
但主子命已下,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陪着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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