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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云中飞鹤周淳眼见孙南安然无恙,欣喜若狂,扶着孙南几乎落下英雄泪来。两人互述过往,感叹苍天保佑,孙南说道:“兄长您如今有何打算?”周淳道:“这次冒然探寺,已然将他们惊动,我们先等道长回来,再做道理。”孙南摇头说道:“不妥,你这一闹,慈云寺大乱,已是打草惊蛇,贼人若是就此遁走,如何是好?还有那两个无辜的书生,多半要被他们害死,依我的意思,你我立时赶去,打他个措手不及,杀贼夺镖,岂不痛苦。”周淳道:“我何尝不想如此,只是兄弟的伤......”孙南道:“兄长,我并无大碍,不过是皮外伤,这会用了药,已恢复如常。”周淳知他年少,初出茅庐,受此挫折,想立时找回脸面来,自己也担心镖银,思索再三,说道:“去也行,贤弟需听我指挥。”孙南立马点头同意,遂即问道童借来兵器与衣服,二童子从内屋,取出一柄单刀和一件道袍,交于孙南。孙南收拾齐整与周淳二人夜探慈云寺去了。
再说慈云寺凶僧毛太,自从受伤追赶周淳未果,回寺后又发现孙南从寺中逃走,小弟子也被人砍死,心中好生不快。偏偏报仇心切,几次三番要出庙寻找周淳,都被秦朗等人拦住,加之眼伤奇痛无比,只得回禅房养伤。
那个女子便是女贼柳燕娘,江湖上人称九尾妖狐,是下五门中有名的倒采花**贼,她最近与毛太、秦朗二人勾搭密切,将二人迷得神魂颠倒。毛太回转自己的禅房内休息,只听得大殿旁边禅房内,隐隐听得零云断雨之声,毛太心中好奇,强忍疼痛来至大殿旁边,轻身挪到窗根下侧身一瞧,几乎气炸了肺腑。原来柳燕娘白羊似地躺在禅床上,正与秦朗搂在一起,秦朗又亲又抱,口中细语问道:“我的知心人,你说真话,我与毛和尚谁对你最好?”
毛太在窗外听柳燕娘如何答复,心道:“我那般疼她,她绝不能当着秦朗说我不是,我倒要听个清楚。”谁想柳燕娘听罢秦朗之言,杏眼微扬,把樱桃小口一撇,说道:“你这贼汉子,你若不提起你师兄还好,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那和尚如同一只长了毛的大狗熊,二三百斤重的身体,压得人家几乎透不过气来。为人自以为是,处处飞扬跋扈,不知自己算老几,适才若不是你赶到,多半就被那周淳给害了,依我看,你这师兄最爱吹牛,真实的功夫有限,今日又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看上更加丑怪,哪里有你这般俊俏......”
她只顾讨好秦朗,嘴头上肆无忌惮,岂料毛太听了一个真而且真,听得忍耐不住,正要现身将二人痛骂一顿时,倏然身后一阵破风之声,一道剑光如掣电一般,直往后心刺来。毛太喊一声:“不好!”连忙纵身往旁跳开。饶他迅速,左膀还是被剑锋碰着,鲜血直流,大叫一声,强忍疼痛挥动双拳和来人斗在一起。
秦朗和柳燕娘更是出乎不意,仓猝间,也慌了手脚,整好衣服,这才出屋迎敌。只见院中与毛太对敌的是个中年汉子,正是镖头周淳,秦朗见毛太赤手空拳难以相持,危险万分,不敢怠慢,正要上前助战,忽然耳旁听见一阵劲风袭来,料定有人暗施偷袭,急忙将头一偏,谁想对方来势太急,左面颊上,已被重重的挨了一下,低头看时乃是半截瓦片,把口中的大牙打掉一颗,顺着嘴角血流不止,秦朗怒吼一声,甩脸观瞧,面前是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不是旁人,正是日间被自己生擒的白衣秀士孙南,此刻手中擎着一口单刀向自己扑来,秦朗不及细想挥拳招架相还。
四人分为两对捉杀,斗了十几回合,毛太、秦朗二人堪堪不敌,不是二人能为不济,而是手中没有称手的兵刃,正当难以抵挡之际,忽听西面大殿房上有人黄钟大吕般一声大喝道:“南无阿弥陀佛,两个小辈休得逞凶,老衲在此!”话音未落,寺东面院墙上也有人念道:“无量寿佛,周淳、孙南休要担惊,贫道到也!”
在场诸人闻声皆是一惊,各自跳出战圈罢斗息兵,闪目光往东西方向观瞧,只见西面大殿顶上跳下一个老和尚,但见和尚生得甚是凶猛,身体胖大魁梧,顶平项圆,年近花甲,新剃的头青头皮儿,连鬓落腮新刮的青胡碴儿,两道抹字眉,一双圆睛叠暴,秤砣鼻子,火盆口,双颧高耸,大耳垂肩,身穿灰色僧袍,外罩灰色的大坎肩儿,腰中系着一根黄绒绳约有核桃粗细,灯笼穗飘摆,胸前挂定人顶骨的数珠,手擎拂尘。毛太和秦朗眼老和尚到来,纷纷跑了过去,站在和尚的身后。
东面院墙跳下是一位玄门道长,中等身材,身穿蓝布旧道袍,上面补钉重重,真是千针万线。腰中系着一条旧绒绳儿,足下一双旧白布的袜子,青布云鞋,往脸上观看,约有五十多岁,慈眉善日,大耳垂轮,头上杨木道冠,竹簪别顶,颔下半部花白胡须,手拿拂尘,斜插柳背着一个大葫芦,这大葫芦有一尺多长,紫红的身子,葫芦蔓两寸多长,突突乱颤,确有出尘之感,缓步来至周淳、孙南二人身前。
来的一僧一道都是何人呢?这二位都是当世了不起的武术家,却是一邪一正,老和尚法名法元,江湖人称金身罗汉,他是毛太的师傅,也是慈云寺的老方丈。那老道士姓单名鹗,因饮酒成瘾,江湖人称陈补道人醉侠,他是周淳的娘舅,也是上三门中驰名的侠客。单鹗见法元和尚现身,说道:“禅师已跳出红尘,身归佛门,就应当以慈悲为本,善念为门,才合乎出家人的道理,看看你这些门下,品类不齐,多行不义,奸淫杀抢,视为家常便饭,贫道不能再坐视不管,今日要为民除害再开杀戒了。”
法元闻言看了看毛太等人,说道:“单道长,此事皆因周淳与毛太结仇而起,贫僧有个提议,今日你我弟子皆有伤在身,又争斗了一夜,再要打下去,必有死伤,不如下月初五,贫僧在离此五里地的黄花岗上立一座比武台,我们决一个生死存亡,道长若是赢了,还你镖银,毛太陪着到案打官司,你要是输了,镖银归贫僧,就算是给毛太赔抵手指,诸位若有本领,只管到五月初五黄花岗一决雌雄,贫僧恭候大驾,单道长意下如何?”单鹗听闻法元这般说,略一沉吟道:“那也好,禅师这么说,是想将事闹大,贫道奉陪就是,周淳、孙南咱们回道观。”周淳见娘舅发话,不敢违背,拉着孙南随单鹗回转玉清观。
毛太目送三人离去,问法元道:“师傅为何放他等离去,不如赶上去,杀人烧观,岂不痛快。”法元沉声说道:“你懂什么,这醉道人单鹗的本领不在贫僧之下,何况你等俱有伤在身,贫僧如此也是权宜之计,你在此地惹出这么一大堆事来,这慈云寺是呆不下去了,没办法,只得凭借此事做些文章出来。贫僧去三山五岳、长江上下约请几位好友到此,杀杀他等的锐气。此后舍了此地,另寻其他安身之所。”言罢又顿了顿,说道:“贫僧来问你们,我莲花门中以何人为首领?”毛太、秦朗答道:“应该是师伯老门长太乙剑客混元叟司徒定。”法元道:“对,你师伯司徒定在世时何等了得,剑法卓绝,只是十年前金蜂许飞娘与上三门英雄结下深仇,在莲花山英雄会上,你师伯苦斗上三门剑客玄真子,两人本领原本难分伯仲,斗到分际,被闻讯赶来的文雅先生齐漱溟用宝刃将你师伯宝剑削折。你师伯气愤不过,入山苦炼大周天剑术,无奈旧疾复发,一病不起,临终时节,将贫僧叫在面前,嘱托贫僧日后要光大门户,贫僧人微言轻,武艺有限,每每想起此仇,无时无刻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掌门师伯,今日正好借你这件事,广请门内高贤,与上三门决一雌雄!”
当夜法元为毛太医治眼伤,等到天刚一放亮,插翅蜈蚣多宝道人金光鼎率独角蟒马雄、分水犀牛陆虎、过海泥鳅白缙无精打采的回来,这几个人与那张亮相约到金坛县城中采花,到住处寻不着张亮,在县城里游荡的一夜,天亮时也未寻找到人,只得败兴回寺。
毛太见了金光鼎师徒,气他们因私费公,将以往事情述说一遍,法元说道:“贫僧正想让道长办件大事。你在门户里认得人头多,又熟知各门典故,就帮贫僧四处走走,请几位高人前来助拳。毛太留在寺里养伤,贫僧去拜访几位老门长,若能请来一二位,此次大事定矣。”和尚安排已定,众人四处行事不提。
按下慈云寺众人不表,且说陈补道人醉侠单鹗,与外甥周淳和少侠客孙南折返玉清观,三人进鹤轩落座,商量如何应对,单鹗说道:“黄花岗立擂,许胜不许败,胜则夺回镖银,从此荡平慈云寺,将这下五门贼巢捣毁,败则镖行从此关张,助长贼人气焰,祸患一方百姓,于公于私,我等皆要尽力为之,除恶扬善,不失侠义本色。”
周淳道:“道长,您与那法元和尚相比,武艺谁高谁下,取胜可有把握?”单鹗说道:“因为毛太在外滋事,前二年贫道与老和尚已交过手,彼此不分胜负,这法元还在其下,他若将下五门几位门长请来,那就有些棘手了。我等兵分三路,四外多请侠义到此,江南七侠都离此不远,七位与我乃是同门,周淳持我书信一家一家去拜访,孙南你速回隐贤村,请你五位长辈出头,这五位能来一位,此事无忧,为保万无一失,贫道去崇明请吾之好友老剑客朱梅,请他老出山,主持大局。”三人商量停当,分头行事。
按下旁人不表,单说少侠客孙南,回转苏州搬请五老,一路上心中盘算,爹爹本想助周淳一臂之力,自己却受伤被俘,多亏醉侠师徒搭救方得脱困,正是丢人现眼,爹爹若要得知定要大发雷霆。
一路上胡思乱想,非只一日已进了隐贤村,叫开庄门,进了自家北院,迎面走来正是家人孙禄,孙南问道:“孙禄,五位老人家可在上厅?”孙禄回道:“少爷,五位都外出未归。”孙南闻言便是一怔,愣了片刻问道:“我爹哪里去了?”孙禄回道:“到舅老爷家去了。”孙南心道:“怎的偏偏这个时候外出!”又问道:“我大哥李善在家了么?”孙禄摇头道:“大公子不在,好像还在万松山上。”孙南又问道:“家中何人当家?”孙禄回道:“二爷家的令贤小姐当家,四爷家的石姑爷为辅。”孙南心道:“三姐武艺深得二伯、二伯母的真传,武艺不让爹爹和四伯,五位老人家外出不在,当以她为首,还是先去见她再说。”
他也顾不得梳洗打扮,赶至中院,通报进去,见小姐令贤正闲坐在花园石凳上。但见这位三小姐齐令贤,年纪在二十七八岁,乃是未出阁的姑娘,妆梳上与众不同,本来的面目并不擦脂粉。长眉秀目,神光灿灿不亚如秋波,通开鼻梁,乌菱小口不露银牙,生来的血点红。一对元宝耳朵,看不见青丝皆因头上罩着一块蓝布手巾,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褂子,下面青色中衣,浅红色的绣花鞋,足长六寸。那个样儿稳静大方。别看是个女子,不失豪侠之风,令人望去顿生敬畏之心。
齐令贤见到孙南进来,笑道:“兄弟,五叔说你去江宁探望吴道长,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吴道长身体可好?”孙南闻言脸上一红,说道:“好什么呀,姐姐,我丢大人了。”齐令贤闻言仔细观察孙南的神情,确与往常不同,忙问道:“怎么了?丢什么人了,给我说来听听。”孙南答道:“姐姐可知我这次是和周师哥一同去的江宁,一来结伴而行,二来也帮周大哥押解镖银,没曾想,出了大祸事。”遂即将周淳与自己在半路发现有人跟踪,在树林遇贼,周淳恶斗毛太,自己被老道金光鼎暗算,被押进慈云寺,如何被人羞辱,后被醉侠师徒所救,二进慈云寺,醉侠与法元打赌一切一五一十讲述一遍。
听的令贤小姐神色动容,等孙南将前情讲完,令贤说道:“兄弟安心,这莲花门人也太过强横,不把五位老人家放在眼里,为祸一方,想借此事做出些文章,哼,我这就与你动身,赶往玉清观,等单师叔回来再做决断。”
二人正在叙谈之际,只听到孙南身后,影壁墙外有人嘻嘻笑道:“我当哥哥出家做了道士,正替吴家嫂子难过呢,原来是被人欺负的连衣服都丢了,你只求姐姐帮你,却不想着我嘛,平时的交情到哪去了?”令贤笑骂道:“料定是你在偷听,偷偷摸摸,小贼的行径,还不赶紧进来。”
话音未落,从影壁后转出一人,但见此人不过十七八岁,身量不算高,细腰扎背,身穿宝蓝布裤褂,腰中蓝抄布扎腰,往脸上观看,圆脸堂,尖下巴颏,脸上透着红润,黑真真发际,梳着个冲天杵的小辫,前发齐眉,后发盖颈,两道宝剑眉,一双阔目,鼻如玉柱,口似涂朱,大耳相衬。这人边走边笑,来到孙南面前,孙南佯怒道:“你这个顽童,还笑得出来,假如不了此事,哥哥真的要出家去了。”
看官要问这顽童是何人?怎会和齐令贤姐弟相称?说了半天,这令贤本领超群,她的来历又如何呢?事从根起,要说令贤,得先说令贤的父母。原来令贤的父亲,便是前文中提到的文雅先生齐漱溟,上三门剑客之一。齐家本是河内的首户,齐家世代单传,漱溟有一个远房表妹,便是南侠李宁的胞姐,自幼在河南长大,名唤李文珩,长得端庄秀丽,贤淑过人。因为两家世交,从小走动频繁,渐渐二人种就爱根。女家也颇有相攸之意,经人一撮合,便订了婚姻之约,齐漱溟十九岁这年,两人行得了白首之礼,彼时文珩才十六岁,李文珩长辈中有一大伯,也是剑侠一流,见漱溟天性聪明,臂力过人,便收为弟子,引入深山学艺,艺满出山时,齐漱溟已三十三岁了。李家世代文武兼修,文人武士辈出,文珩幼年遇异人,学成剑术。胞弟李宁拜白眉禅师为师,尽得少林绝艺,家中还有一位幼弟,名叫李荣,自幼拜在黄极门铁面龙君元和的门下,日后终成一代大侠,人称神刀虬髯侠。
齐漱溟艺满三年,夫人生下一女,生时因为屋顶上有一朵彩云笼罩,久聚不散,取小名叫作灵云,大名叫今贤,生得相貌秀美,天资灵敏。夫妻二人将一身本领都传授给女儿,今贤的功夫在后一辈中当属第一流。后来齐漱溟与四位异姓兄弟在苏州城外隐贤村修造了一座庄园,乃是在三爷李宁的老宅基础上修建的,因为大爷号灵心妙手赛管辂,精通奇门遁甲、削器埋伏,将这座庄园建造的处处玄机,削器遍地,取名五方归云庄。齐夫人的孪生兄弟李宁,长子名唤李善,十几岁时拜齐漱溟大师兄无形剑客玄真子为师,学艺在万松山朝天观,李宁的夫人年近四十老蚌生珠,又为李家再添一麟儿,取名金蝉,便是眼下这个顽童,这孩子八岁拜齐漱溟为师,平时顽皮好动,又好诙谐,真实的剑术差些火候,但从老父李宁处学得一手弹弓,可说百发百中,人称八臂哪吒神童子。
齐令贤说道:“你顽皮好事,这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去了决少不了节外生枝,况且爹娘、舅舅都不在,我当不得家。”金蝉嘟起嘴说道:“五叔临走时叫你当家的,你无非不想带上我,等你前脚一走,我便去崇明找朱四伯去,让他老人家领着我去,我去不得你也不许去。”令贤知他胡闹惯了,微微皱眉说道:“带上你也行,你不许乱来,没我的命令,如果你私自行事,我就把你捆起来。你大婚将至,不便与文妹妹见面,以免旁人笑话,如想见,到玉清观碰碰运气,看朱伯伯会不会带文妹妹来。”金蝉闻言喜形于色说道:“我就知道姐姐疼我。”遂即对孙南说道:“六哥,你不是号白衣秀士嘛,快把这身道袍脱了,收拾收拾,我回屋禀告娘一声去。”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孙南则回屋换衣梳洗,今贤将当家之权交与四爷陆敏的姑爷武诸生石奇,收拾宝剑,换洗衣物,第二日,三人各骑一匹俊马出庄,直奔玉清观方向而去,行近金坛县城,走到一片旷野,忽见前边风掣电闪般跑来一人,后面一箭之地追着几个人。
前面那人像是受了重伤,越跑越慢,跑到距离孙南不远处,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孙南眼尖,已认出那人正是救自己脱困的神眼邱林,追赶他的几个人当中,为首之人正是暗算自己的多宝道人金光鼎,不由得心头火起,对今贤说道:“三姐,莫放走前面那个泼道,他便是金光鼎。”正说时,金光鼎同着独角蟒马雄、分水犀牛陆虎、过海泥鳅白缙业已赶到近前。齐今贤刚答言,金蝉冲着令贤说道:“无需姐姐、六哥动手,我打发他们便是了。”说罢,便迎上前去。
那金光鼎等四人皆是好色的淫贼,他四人奉法元的命令往四处邀约帮手,这日正回慈云寺路上,金光鼎说道:“咱师徒四人皆因被李善狗贼追逼,才流落此地。指望借助和尚的势力,报仇快活。谁想到此尽替他们出力,行动都不得自由,还要受毛太的闲气。如今他们同归云庄结仇,双方皆在暗中准备,不如做下几件风流事,替双方把火药线点燃,然后远走高飞,投奔为师的好友铁掌禅师,你等看此计可好?”
其余三人事事听他调遣,从来不敢违抗,又听说有花可采,自然是千肯万肯,当下信步闲游,不觉出了金坛县城,来到荒凉之处,忽见一个中年汉子背着个青年书生从慈云寺方向跑来,金光鼎认出那汉子乃是寺中的菜园子老邱,道人略一思索笑道:“毛太说寺内出了奸细,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我正一肚子邪火无处发呢,徒儿们将他擒了回去邀功。”
说着率众一哄而上,邱林虽本领不弱,但双拳终究不敌四手,让金光鼎一剑将书生刺死,抬手又打出一袖箭,正中邱林的肩头,邱林“啊”了一声,冲出一条血路便逃,跑出没多远,被乱石拌了一跤,四个贼人随后赶到,正要将邱林拿获,孙南拉出雁翎刀将众贼拦住,过去将邱林护住,回头说道:“蝉弟,此人便是贼道金光鼎,他会打暗器,你多加留神。”金蝉闻言笑道:“料也不妨,请哥哥放心,今日就让他们几个贼人知道知道金蝉小爷的厉害。”
说完大咧咧的用手指了指老道说道:“你就是多宝道人,我听兄长说你善打暗器,今日你若用暗器将我给伤了,我就放你们离去,要是你输了,就别再苟活在世上。”老道金光鼎瞧见来人中有孙南,心中便是一怔,倒是十分畏惧他的本领,再看剩下的一男一女,男的不过是个大孩子,女的长的如花似玉,不由得淫心大动,警惕之心顿时松懈,听罢金蝉的话一声讪笑,心道:“无知的小娃娃,你不知这天有多高,地有多深,黄口孺子,还想唬人,先让徒弟们将小孩收拾了,再合力捉住孙南,享用这美人,岂不快哉。”想罢用眼神指示,马雄、陆虎、白缙三人立时会意,瞧面前站立的半大孩子,比他们三人还小着一二岁,口出狂言,哪里放在心上,三人掎角之势将金蝉围在当中,叫道:“我等是金道长的徒弟,来用暗器会会你。”
说着马雄双手扣着两支钢镖,陆虎将双筒袖箭挂上绷簧,白缙从百宝囊中摸出一把墨玉飞蝗石,三人互相一使眼色,三种暗器同时齐向金蝉招呼,只见金蝉叫了声“来得好”,双手一圈,使了一个‘千手观音收万宝’,已将十数枚暗器悉数收在手中,金蝉笑嘻嘻的,将钢镖、袖箭一一从手中挑出,扔在地上,说道:“借你几颗石子用用。”说着左手在腰间抽出叉角弹弓,扣住飞蝗石,只听弓弦响动,三贼几乎同时大叫,金光鼎忙上前观瞧,马雄左眼被打瞎,来了个换虎出洞,陆虎吐出一嘴鲜血,几颗大牙已被打落,白缙满脸是血,鼻梁骨被打断,三人捂住伤处就地跌倒,哭叫之声不绝于耳,金光鼎见状顿时大怒,手擎宝剑,来砍金蝉,剑在空中尚未落下,倏地面前打了道闪,遂后只听“仓朗”一声,手中的宝剑从中断成两节,金光鼎望着手中的宝剑略一疏神,这道人本领虽不济,但也不至一招丧命,今日也是他恶贯满盈,凶星高照,一怔之间只觉脖颈一凉,登时身首分离,死尸倒毙。
原来是齐令贤见老道要行凶,她久闻道人是江南恶名昭彰的淫贼,怎肯放过,按剑把,点绷簧,宝剑出鞘,一道电光,先削宝剑,后削贼首。她这口剑乃是上古奇珍,是文雅夫人年轻时闯荡江湖的佩剑,剑名流彩虹,又名紫电剑,是把切金断玉的利器。一旁金蝉见姐姐开了杀戒,心道:“说是不许闹事,你先杀一个,真是“杀人不眨眼”。”用手点指三小说道:“且容你等活命,再要做恶,与老道一般下场。”这话未说完,一旁的邱林提刀站起身,对金蝉说道:“小义士,这三人留不得,他们与小粉蝶张亮号称江南四小淫贼,不知坏了多少少妇长女的名节,双手血案累累。”说着赶了上去,一刀一个,将三人捅死。金蝉听是淫贼便觉得罪有应得,也不阻拦。
孙南问邱林经过,邱林说道:“那日师傅和你二人去后,法元让毛太看守寺院,剩下的人都四处请人去了,我趁寺中不备,救出一个书生,跑到大路上,叫老道遇上,可惜本想救他的,不想却害了他的性命,多亏三位援手,不知这二位是......?”孙南当下介绍,邱林才知二位是五老子弟,十分崇敬,四人如何打扫死尸够奔玉清观此不细表。
话分两头,再表金身罗汉法元,知道毛太与秦朗闹了些误会,带着秦朗二人够奔莲花山瘟神庙去请晓月禅师法镜长老助拳,一路上,秦朗问道:“师叔,这晓月禅师好像原先不是咱们莲花门的人吧?您老人家这么高的身份,拆会弟子来请就是,何必亲自出马?”法元说道:“你知道什么!这晓月禅师法镜长老原来不是我莲花门的门人弟子,他授业恩师是中六门的白眉禅师,少林门长大智禅师年老退院,欲辞去方丈之位,座下传人皆是俗家,便请出师兄白眉禅师大颠长老,请他在门下选出一位弟子来接任方丈,白眉禅师门下师兄弟四人,大师兄是个头陀和尚,半路出家,一心参禅,不愿主持俗务,老三就是赛判儿南侠李宁,也是个俗家,老四采薇僧一明和尚出家多年,年纪却比几位师兄小上许多,法镜长老排在第二,又热衷权势,年龄、资历均长,在寺中极有威望,本想这次方丈之位非他莫属,岂料大智、大颠两位长老将众弟子叫到面前,把方丈之位越次传于小弟子采薇僧,这差点没把晓月禅师肚皮气炸,又奈何他们不得。众同门俱来为一明和尚致贺,惟有晓月满心不快,强打笑颜,敷衍了一阵。后来越想越气,假说下山布施,便跑到莲花山隐居,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不想在莲花山住了几年,静极思动,便游至白茅堵遇见同门师弟李宁,因论起门户问题,晓月禅师恼羞成怒,二人撕破脸皮动起手来,禅师劈了李宁一掌,李宁打了禅师一弹,后来被众同门知道,皆判禅师不对,禅师一怒之下上了桐柏山太白顶,欲拜你师祖风流剑客逍遥叟为师,老祖知他根基很厚,便收为记名弟子,他与你司徒师伯交情莫逆,当年莲花英雄会他也在场。当世绿林之中有四对神钩,头一对是那嵩山四大剑客中第三位的钩挂乾坤追云叟白谷逸,第二对是你二师伯摩云剑客凌空叟司徒湛,第三对是位女子,叫金钩仙子,第四对就属晓月禅师法镜长老了,老和尚一对双钩可说是举世少有对手,老衲与之相较如同劣马比良驹,如要把这法镜长老请出山,大事定矣。”
二人边走边谈,行至瘟神庙前的山涧旁,忽见涧对面走过一个小沙弥,挑着一对大水桶,飞身取清泉。涧底与涧岸,相隔也有七八尺高下。只见他先跳在水中兀立的一块丈许高的山石上,抡着两个大桶,迎着上流水势,轻轻一抡,便已盛得满满两桶水,少说也有百十来斤份量。只见他毫不费力地挑在肩上,将足微顿,便已飞上涧岸,身法干净利落。桶中之水,并不曾洒落一点。秦朗不由口中喝了一声彩,那小沙弥听见有人叫好,将两个水桶在地上一放,向着秦朗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走你的路,胡叫什么?”
法元看那小沙弥年约十八九岁,猿腰蜂背,相貌清奇,赤着双足,穿着麻鞋,从他两道目光中看去,倒是个练武之人。见他出言无状,好生不悦,因为晓月禅师在此居住,来人又是个小和尚,恐怕是禅师的弟子,不敢造次,便答道:“小师傅休得见怪,我这师侄见你小小的年纪,便已有如此的武艺,非常欢喜,不禁叫了一声好,这也不打紧的,何必要出口伤人呢?”那小沙弥闻言答道:“你们不用装,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外人敢来,我早看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东瞧西望,说不定是来偷我们寺中的宝贝,也未可知,你们要是识时务的,趁早给我走开,再要偷偷摸摸的,叫你知道瘦金刚鹿清的厉害。”说完,举起两个瘦得见骨的拳头,朝着法元比划。法元看他这般神气,又是好气,又好笑。说道:“你的师父是谁?你说出来,我也许闻名而退,以免误伤和气。要说你,想叫我走,恐怕很难。”鹿清闻言大怒道:“看来你还有点不服我,且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罢,就要动武,一旁的秦朗早按捺不住,左手掌往这小沙弥面上一晃,抡起右掌,往这小和尚胸前砍去。那小沙弥说道:“说你两个是歹人还要狡辩,寻常人怎会武术。”也不多言,把拳法施展出来,如风狂雨骤般地向秦朗攻击过来。
别看小和尚瘦弱,使得却是正宗的少林拳术,厉害非常。秦朗有十几年的功夫在身,却落在下风。法元看这小和尚年幼,又恐是晓月禅师的门徒,所以不便出手,只是站在一边瞧着,但见鹿清拳法神奇,变化无穷,眼见秦朗就要败在小和尚手下,这才喝道:“你小和尚,真不知天高地厚,贫僧念你年幼,不肯伤你,你快将你师父名字说出,不然教你知道老僧的厉害!”
鹿清见与自己交手的黑脸大汉已是十分了得,一旁的老和尚定是不好惹,说声:“不好!把脚一顿,蹿过山涧。法元也不想伤他性命,无非借此威吓于他。见他逃走,便飞身过涧,在后追赶。将近瘟神庙前,鹿清回头一看,见法元追来,立时闪身入庙,嘴里大声喊道:“师兄快来呀,我被人欺负了!”话言未落,便见庙墙后飞起一片白云,落在法元面前,法元定睛观瞧,面前站定一个僧人,年过四旬,身高六尺有余,散披头发,打一道二指宽的金箍,面如白纸,白中透粉,雄眉带煞,怪眼透神,白眼珠凸出眶外,黑眼珠滴溜溜圆,烁烁放光,大鼻子,四方口,连鬓落腮胡子,身穿月白色僧衣,高腰袜子,直裰覆腰,青僧鞋。来人瞧准是法元与秦朗便是哈哈大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罗汉和秦贤弟大驾光临,师弟你又顽皮,还不过来见礼,这两位是金身罗汉法元师叔和飞天蜉蝣秦朗贤弟。”
法元也将来人认出,此人正是晓月禅师的首徒粉面佛俞德,此僧武艺高强,和法元、秦朗皆为旧相识。法元说道:“原来是粉面佛,这位想必是晓月禅师新收的弟子,贫僧路过此地,前来专诚拜见,望乞二位代为通禀。”这时鹿清也从庙门后闪了出来,站在俞德身后,俞德对法元说道:“老罗汉,你等着,鹿清你去内院通禀一声。”这鹿清对这位师兄十分敬畏,不敢违背,十分不情愿的进了庙,不多时出来对俞德说道:“师兄,老师请他们进去。”
俞德闻言引着两人往庙里走,进了内院,来到禅堂,法元举目观看,迎面正当中一张禅床,上面盘膝坐着一位出家的和尚,站起来大身材,足有六尺多。生就得虎背熊腰,土黄色的僧衣,青护领。往脸上观看,面若银盆,白眉阔目,狮子鼻子,四字海口,颔下银髯飘满前胸,大耳垂肩,前边全卸了顶,一根头发也没有,铮光崭亮,二目灼灼放光。
老和尚见法元进来,微微一笑,说道:“师弟,你已数年没来过,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快请坐,鹿清倒茶。”法元与秦朗拜见过晓月禅师,二人落座,法元将前情讲说一遍,末了说道:“师兄,如今莲花门群龙无首,您的武艺举世罕有,辈份又高,现在门中以您为首,吾辈让上三门、少林寺压制了十年,贫僧想借此事推举您为门长,带领我等与其分庭抗争,师兄意下如何?”晓月禅师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师弟,老僧已是望七之人,还提什么门长不门长的!不过那云中飞鹤周淳的老师李清茗,当年与老僧倒有些嫌隙,老僧也想和他见上一面,他若是讲理老僧转身回庙,他若是无理老僧必不答应。”
法元闻言心下十分欢喜,万分感谢,晓月禅师说道:“你俩先回去,老僧遣弟子与你们一同下山,携带老僧一宗镇物,先往黄花岗布置,老僧届时多请几位同道一同前去助阵。”这正是:静坐高山无是非,妄动无明找苦吃。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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