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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矮叟酒楼戏耍罗汉 镖师江中搭救仇敌

作品: 南北剑侠传 |作者:碧游宫主人 |分类:武侠修真 |更新:01-31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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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法元千恩万谢,晓月禅师出庙相送,鹿清留下伺候晓月禅师起居,俞德带上自己门下四大弟子,又叫四大金刚,这四人分别是大力金刚铁头僧慧明、无敌金刚赛恶来慧能、多臂金刚小哪吒慧行、多目金刚小火神慧性,众和尚与秦朗从莲花山回转慈云寺,穿州过府,途径江都县,四个小和尚自幼剃度,极少下山,想见识见识这花花世界,秦朗看在眼中,提议众人进城游玩一番,到了饭口,引着一行数人上城中最大的酒楼用饭。

上楼之后,只见楼上食客如云,非常热闹,便找了靠窗的桌子坐下,自有伙计上前招呼,秦朗让把上等酒菜只管上来。遂即凭窗遥望,见楼下一片青亮亮的湖水,历历远树,几点轻帆,出没在烟波浩渺中,非常有趣,不一时酒保端来酒菜,七人便自开怀畅饮起来。

这一楼酒客正在饮食之间,忽见一个黑面大汉迎着一群和尚上楼,又见几人一上来便大吃大喝,荤酒不忌。众食客看在眼里,虽然奇怪,倒也不甚注意。酒席正酣,秦朗所坐的地方,正在窗旁,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楼下,法元见他停杯投箸,好生奇怪,也低头往下看去,见楼下有位年轻貌美的少妇,正从对面大街店铺中走出来,这少妇长得十分美丽,大约在二十几岁,身形窈窕,绸绢罩头,紧身小袄,扎着青汗巾,红绸裤子,红色凤头鞋,长得俊美之极,真是增之一分太肥,减之一分太瘦,修短适度,浓纤合中,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法元鼻中哼了一声,秦朗这才回过神来,他是色中的魔鬼,口中连忙道:“诸位少歇,我去去就回。”急匆匆迈步下楼,法元也懒得管他,继续饮酒。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秦朗回转楼上,兴冲冲说道:“诸位,今日就投宿此地,小弟夜晚要寻个乐子。”众和尚知他要去采花,俞德虽也是莲花门弟子,但乃师过去终究是少林寺的和尚,对门下弟子管束还算严格。他虽不贪淫,但也未出言制止,反而说道:“好吧,老罗汉,今日天色已晚,我等吃酒太多,暂且住下。”法元见俞德这般说,不便再言。

酒饭用罢,众人会帐下楼,去寻客店。刚刚走到楼口,忽见对面来了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喝得烂醉如泥,一手还拿着酒葫芦,步履歪斜,朝着法元迎面撞来。法元的功夫何等纯熟,竟会闪躲不开,砰的一声,撞个满怀,竟将法元撞得倒退数步。那老头一着急,哇的一声,将适才所吃的酒饭,吐了法元一身,那老头明知闯了祸,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慌忙下楼跑了。

法元几乎被那老头撞倒在地,又吐了自己一身的酒,不由心中大怒。本想赶上将那老头教训一顿,又想以自己身份,打一个老醉鬼,恐传扬出去被人耻笑。

这一身的污秽,臭不可闻。当下法元命秦朗寻店房住下,小和尚将法元的僧衣浆洗好,晾在院中,俞德找到秦朗说道:“贤弟夜间去哪里,给贫僧说说,我等的盘缠用尽,你享用美人,我顺带取点金银,留在路上备用。”

秦朗闻言道:“这倒甚好,主家府邸不小,估摸着有些钱财,我等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做的干干净净的。”等到夜色黑透,秦朗领着俞德师徒出离店房,法元则留在店房之中盘膝打坐。等到坐完功课,不放心外出的几个人,正准备出去看时,估量那件僧衣业已晾干,不料走到院内一看,僧衣踪影不见,不由大吃一惊,心想:“也不知哪个大胆的贼人,竟敢在大岁头上动土,若让自己逮到定给个好瞧。”

转身回到屋中,忽见桌上堆了件僧衣,正是适才被人偷去之物。走上前一看,僧衣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警告警告,玩玩笑笑。僧衣相还,吓你一跳。倘若不服,报应就到。”底下画着一个矮小的老头儿,并无署名。法元看完纸条,再细细看那画像,好似画中人和酒楼下那老头儿一样。越看越熟,猛然想起,难道是他。知道再待下去,绝无便宜,不及等到天明,也顾不得秦朗、俞德等人,连夜折返慈云寺去了。

再说秦朗、俞德师徒,趁着夜色来至一家大宅院前,俞德借着星斗月光一瞧,宅门上高挂“许府”二字,几人翻过高墙,秦朗径直去了后宅,俞德师徒够则奔前院,单说秦朗,穿过三道院子来至后院,挨着屋寻找,见西屋里点点火光,蹑足潜踪来到窗下,点破窗棂纸,睁一目眇一目向内观瞧,未等看清屋中详情,就听窗棂“嗒”的一声轻响。

就听屋中一女子娇声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说罢,屋内的灯被吹灭,房门一开,先飞出一把椅子,跟着纵出一个女子来。秦朗定睛一瞧,正是白天所遇的少妇,只见少妇此时一身短衣襟小打扮,手中擎了一口明晃晃的宝剑,少妇见是个夜行之人,不由脸红了半边,喝道:“夜半三更,潜入民宅,非奸即盗,拿命来!”摆宝剑就刺,秦朗兴致顿消,抽出鬼头刀招架,二人打了十余回合不分胜负,秦朗知事已败露,又暗自心惊少妇的本领,盘算着赶去前院寻着俞德师徒一起脱身,想罢猛劈几刀,抽身便走,少妇在后紧追不舍,秦朗刚逃至月亮门洞前,忽从门后转出一人,手中一口明晃晃的宝剑,照着秦朗脖颈就是一剑,秦朗哪躲的开,剑过人头落地,死尸栽倒。

那少妇见有人将淫贼刺倒,先是一怔,定睛去瞧,从月亮门后闪出一个花容月貌的大姑娘,头上蓝帕罩头,身穿翠绿色汗衫,葱绿绉绸中衣,足下窄窄金莲,红缎花鞋,腰系雪青汗巾,长得朱唇皓齿,玉面桃腮,真有倾国倾城之貌,手提一口长剑,正在控剑身上的鲜血,少妇见来人又惊又喜,叫道:“妹妹怎么是你?也不通知我一声。”这姑娘浅浅一笑,露出口中一对虎牙,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快往前院去,还有其它的贼人。”少妇听了一惊,与姑娘携手揽腕往前院而来。

此时前院已是刀光剑影,俞德师徒正围着两个男子打得火热,俞德手中一对亮银如意,钩挂连环,十分了得。那两个男子,一个年近四旬,中等身材,细腰乍臂,一身蓝,面如三秋古月,修眉朗目,鼻直口方,掩口黑须,五官端正,面带忠厚,手中持着一把单刀。另一个年有三十上下,身高五尺有余,身穿蓝绸子长衫,面如白玉,黑黪黪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俊目皂白得分,鼻如玉柱,唇似涂朱,手使一条软滕花枪。

这二人武艺虽皆是不弱,但绝非俞德的对手,被一对如意杀的乍手乍脚。少妇对姑娘急道:“妹妹,他俩不是和尚的对手,你我快些动手,晚了恐怕他俩吃亏。”姑娘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姐姐且住,我唤位魔星来制制他们。”遂即冲着西房上喊道:“大伯,您还不下来,我余姐姐心疼他丈夫了。”

话音未落就听西房上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二人的武艺太过稀松,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和尚也是,真给你师傅丢人显眼,出家人夜闯民宅,偷盗财物,真的不知廉耻。”话音未落就见西房上跃下一个矮老头,俞德一惊,跳出战圈,定睛观瞧,只见这老头瘦小枯干,身高不过四尺,身上穿米色绸子大褂,黄脸膛儿,两道细眉直插入鬓,深眼窝子,圆珠子,高鼻粱儿,三角棱角口,雪霜白两撇掩口胡须,头上谢顶,白剪子股的小辫不长,扎着红头绳儿,个虽小,一团精气神,正是在酒楼上与金身罗汉相撞的矮老头!

看官要问,这少妇与姑娘是何许人也?本宅的主人又是何人?单听者细细道来,这四十来岁男子叫万里烟云赵心源,三十上下岁的男子叫梨花枪许钺,字崇兆,赵心源的师傅是江苏一带著名的侠客许元通,艺成之后与师弟许钺在江都县城内开了一家源泰镖局,分任正副镖头,二人武艺了得,保镖三四年,并无闪失。

这一日,许钺面带愁烦,连连叹气,心神不宁,赵心源再三盘问,许钺道:“兄长有所不知,小弟陷入危险,白日里兄长不在镖局,有一仇人相约我在明日午时在江边,比武赌斗生死,小弟正为此发愁。”赵心源急问道:“贤弟,你的武艺可比兄长高明许多,平素少逢敌手,还怕什么仇人,这仇人乃是何人?”

许钺道:“兄长有所不知,我那仇人,却是我对不起人家,我有个堂弟,名叫许昌,小时一起随先父学艺,非常友爱,武艺学成之后,舍弟便出外经商。

五年前,舍弟忽然跑了回来,左手被人斩伤,身上又中了暗器。问起情由,原来是他途径丹阳走到一个大镇甸,看见一个老婆子,带着个女儿,不过也就十七八岁,在那里摆把式场子。场上立着一面旗,上写“比武招婿”,说话非常狂傲。一打听才知,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在镇甸上亮了三天场子,被她们打倒不少当地有名的教师。舍弟年轻,见猎心喜,便下场和那女子交手。先比拳脚,倒是不分胜负,后来要求比兵刃,才一出手,忽觉右臂一阵酸痛,一个闪失,被那女子一剑,将他右手刺伤。当时败下阵来,回到寓所一检查,原来他右臂中了人家一枚毒药甩手箭。

要是明刀明枪输了,自无话说。像这样暗箭伤人,使舍弟几乎变成残废,小弟自然决难容让,便连夜同舍弟赶去,与那女子交手,小弟那时除了自家独门梨花枪外,已从叔叔那里学了几年内家功夫,那女子自然不是对手。因见她武艺相貌均好,不忍心要她的性命,况且舍弟虽被打伤却没有性命之忧。

我当时少年轻狂,想同她开开玩笑。又在五六月天气,穿得很单薄。我趁空在她裤腰上捏了一下,将她裤带用手指捏断,起脚将她踢到在地,她用力一振,裤子当众掉将下来。在众目之下,她羞得要哭出来。那婆子一面用衣服与她遮住,一面上前朝我说道:“我母女本不是卖解之人,乃是借此比武招婿。小女既输在你手中,请你就照约履行吧。”

我为报仇而去,不但未允,反说了许多俏皮话。说完,我便同舍弟回家。后来才知道,那老婆子是河南洛阳金爪余化龙的老婆蔡三娘,余化龙被仇家害死,老婆子也仇家打成残废,她带着女儿红娘子余莹姑南下寻亲,谁知亲戚自恃清高,瞧不起做绿林买卖的余化龙,将母女二人拒于门外,蔡三娘气愤之下旧疾复发,自知不久于世,要在临走之前给女儿寻个归宿。

后来叔叔送来书信,说那蔡三娘因我当众羞辱她的女儿,一气之下竟卧病而死。我听说后非常后悔,但也无济于事。谁想她女莹姑立志报仇,天天跑到她母亲坟前去哭。遇见蔡三娘身前好友青莲道姑,看她可怜,收归门下,苦练五年之后,便要寻我报仇。

两月前,叔叔得来消息,叫我仔细防备。白天兄长出门,我正从街上回来,忽然走过一个女子,向我说道:“这里就是许镖师的镖局么?”我便说道:“许镖头不在家,你找他做甚?”她说道:“你去对他说,我是来算五年前的旧帐的。我名叫余莹姑,他若是好汉,明日正午,我在江边等他。如果过午不来,那就莫怪我下绝情了。”我闻言,知事隔多年,她已不认得我,知道她既寻上门来,决不能善罢甘休。心又有愧,想出门躲躲,倒怕她对镖局不利,便答道:“你就是青莲道姑的高徒红娘子吧,当年的事情,也非许镖头的本心,不过事情终要有个了断,早知你要来,你放心,届时许镖头准到就是。”那女子见我知道她的来历,临去时回头望了我几眼,说道:“倒是我眼拙,原来阁下就是许钺,那真是太好了。明日我准在江边等你,如要失信,那可不怪我意狠心毒。”我过后思量,知道危在旦夕,又知道兄长能力不能助我,不愿再把你拖累上,先时不肯对你说明,就是这个缘故。”

赵心源听完道:“贤弟,莫要心急,事已至此,想个应对的法子才对,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明日我随你去,青莲道姑是本门中的师伯,我在师傅道观中见过几次,人极为正派,我俩想个法子先将来人制住,再请师伯和师傅从中调停。”两人商议对策,长谈至夜,次日二人各带兵器,来到江边。

正午时分,只见上流摇下一只小舟,在水面上驶行若飞,临近这才看清船上二人,一位红衣女子正在摇橹,另一个穿青女子掌着舵。那红衣女子手中提起一只五六十斤的大铁锚,离岸约有一两丈远,手一扬,便钉在岸上,脚微一点,飞身上岸,那穿青女子随后也上了岸,看去身手俱是敏捷异常。那红衣女子首先发言,对许钺道:“想不到你居然不肯失信,如约而来。这位想必就是你约的救兵,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饶上朋友做什么?”

赵心源闻言,便知来人定是许钺所说的红娘子余莹姑,因恼她出言无状,正要开口,许钺忙拉了他一把,便对余莹姑说道:“姑娘休得出言无状。许某堂堂男子,自家事,自家了,岂肯连累朋友,这位是赵心源镖头,乃是我同门师兄。你见我二人在此,便疑心是约的帮手,那你也和这位姑娘同来,莫不成也是惧怕许某,寻人助拳么?”

余莹姑闻言,大怒道:“我与你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死在临头,还要巧语伤人。今日特地来会会你的独门梨花枪!”说罢,腰中宝剑出匣,静等许钺亮兵刃。

许钺闻言,哈哈笑道:“想当初你我动手,原是你不该用带毒的暗器伤我兄弟,我才出面打抱不平。那时手下留情,并不肯伤你性命。只怨你学艺不精,怪得谁来?今日来报仇,其志可嘉。久闻你在青莲道姑门下练成剑术,许某情愿奉陪几合。”那穿青女子这时见二人快要动手,连忙插嘴道:“二位既有前嫌,今日自然少不得分一个高下。这事起因,我已尽知。依我之见,你们两家只管比试,点到为止,万万不可伤及人命,我同贵友作一个公证人,谁也不许加入帮忙如何?”许钺说道:“如此比试,我赞成已极。还未请教姑娘怎么称呼?”那穿青女子道:“我乃青莲道姑的门下三弟子,名叫朱雯,是莹姑同门师妹。我知姐姐脾气秉性,这才跟来,我久闻许镖头乃是正人君子,本想为你们两家解纷,但是这事当初许镖师也有许多不对之处,所以我也就爱莫能助。”许钺道一声:“多谢了!”

余莹姑闻言将宝剑擎在手中,叫道:“咱们兵刃上论胜负!”许钺也不再相让,他的枪原是蛟筋拧成,能柔能刚,可以束在腰间。便取将出来,一脱手,笔杆一般直,拿在手中,静等对方下手。

余莹姑见许钺亮出兵刃,立等动手,说道:“拿命来。”言罢,脚尖点处,纵出丈许远近,左手掐着剑诀,右手举剑横肩,亮出内家太极剑的架势,静待敌人进招。那一种气静神闲、沉着英勇的气概,再加上她那绝代的容华,不由得许、赵二人见了心折,就连朱雯是青莲道姑得意弟子,也暗暗称许她。

这时许钺在这生死关头,自然是不敢大意,将手中长枪紧一紧,上前一纵,道一声:“请指教!”一晃掌中枪,那枪头血挡“突噜噜”一颤,颤起二尺多的圆轮,顺势往前一递,当胸点到。莹姑喊一声:“来得好!”急忙举剑相迎。谁知许钺枪法绝伦,这一枪乃是虚招。等到莹姑举剑来撩时,他将枪一缩,枪杆便转在左手,顺势一枪杆,照着莹姑脚面扫去。莹姑不及用剑来挡,便将两脚向上一纵,满想纵得过去,顺势当头还许钺一剑。

许钺立即退身躲避,抖起枪花,奔余莹姑左肩扎去。余莹往外一斜身,把许钺的枪闪开。跟着一反腕子,‘拨草惊蛇’,猛斩许钺的右腿。许钺一合枪,顿时现枪钻,将余莹姑的剑拨开,一旋身,枪锋唰地奔余莹姑的右肋。这余莹姑急用“张飞骗马”式,一跨右腿,身往左斜,立刻将枪闪开,随即一招‘白鹤展翅’,剑削许钺的肩背。

许钺忙将枪在怀中斜抱,往外一磕,随即展开家传梨花枪,枪缨乱摆,枪尖乱颤,抖起来宛如银蛇乱舞。那余莹姑也将剑术展开,枪剑交锋,动手到十余合,不分胜负。

二人这番恶斗,惊险非常,观战的朱雯与赵心源二人都替他们捏一把汗。赵心源起初怕许钺不是来人敌手,非常焦急。见许钺一条枪使得出神入化,丝毫不落下风,这才稍放宽心。青衣女子朱雯见二人武艺相当,也暗自庆幸。

余莹姑将师门剑法展开,搜寻敌人破绽。连斗了许久,无论招数如何加紧,总不能递进剑去。不禁着急,暗想:“满以为可为自己雪耻,如今竟与他久战不下,这数年的苦工岂不白费?”这样存想,骤将剑法一变,剑法虽快,却少了沉稳,未免求胜心急,欺敌过甚。这正中了许钺下怀,当即也将枪招一变,施展出看家本领来。

眨眼间二人斗了三五十合,突见余莹姑挺身直进,往外一封许钺的枪,似忘了护身的要诀,竟把下盘全露出来。这便是她故意卖个破绽,把下盘露出,准备许钺枪头刺过,飞身取他上三路。谁知许钺功夫纯熟已极,并不贪功冒进,他见莹姑来势较迟,向后一退,陡地向前,猛一运力,杆枪微偏,照准剑脊上一按,使劲一绞,但听叮叮当当之声。莹姑收剑进剑皆来不及,经不起许钺奋力一绞,虎口震开,宝剑脱手,掉在地上。

同时许钺更不怠慢,一个‘龙归大海’,电也似疾地朝着莹姑小腹上点来。莹姑又羞又急,无法抵御,只得向后一纵,躲过这一招,许钺已将莹姑的剑拾在手中,并不向前追赶,含笑捧剑而立。莹姑见宝剑被人拾去,料定自己一败涂地,数年苦工,化为乌有,又急又气,掉头往浅滩就跑,把许钺撇在当场。

朱雯向许钺说道:“师傅叫莹姑来,原是想要磨练她的火气,为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俗话说解铃须要系铃人,许镖头肯随我去劝解她么?”许钺早就有心如此,见朱雯相邀,便随朱雯往浅滩上跑去。

跑约半里多路,朝前看时,莹姑果在前面江边短岩上,作出要投身入江的架势。两下相隔只有三五丈,朱雯便大喊道:“师姐休寻短见!”

这时莹姑正要跳江,忽听朱雯呼唤,急忙回头一看,见师妹同自己的仇人许钺一同跑来,越加羞愧难当,恨不得立马就死。便咬定牙关,两足一登,使尽平生之力,飞起一丈多高,一个“鱼鹰入水”的架势,往江中便跳,噗通一声,溅起丈高的水花。她落在江中,忽又冒将上来,两手望空乱抓了几下,便自随浪飘流而去。

许钺见莹姑坠入江流,不知从哪里生出一份热心,平时水性颇好,当下也不及与朱雯说话,便奋不顾身地往江中跳去,数九隆冬,江水寒冷,好在浪不大,许钺在水中追了十丈远,才一把抱着莹姑的双肩,倒踹着水,游到江边,将莹姑抱上岸来,业已冻得浑身打战,寒冷难禁。再看莹姑,脸上全青,业已淹死过去。许钺也不顾寒冷,将莹姑两腿盘起,两手往胁下一插,将她的头倒转,控出许多清水。摸她胸前,一丝热气俱无,料定受冻所致。

那朱雯赶来,见此情景焦急万状,恰在此时只见对岸摇来一只小船,船头上站定一个老年的道姑,细高的身材,半截蓝绸子道袍,刚过膝盖,白绫高靿袜子,厚底云鞋,白发如银,挽发掐冠,金簪别顶,一字白眉,慧目放光,鼻如悬胆,四方海口,背插拂尘。离岸不远,便跳将上来。朱雯连忙上前拜见,口称:“师傅,弟子有负重托,望求师傅责罚。”那老道姑道:“此事系她自取,怎能怪你?我无非想叫许师侄示恩于她,解去冤孽罢了。”

老道姑从怀内取出两粒丹药,叫朱雯到小船上取来半盏温热水,拨开莹姑牙关,将两粒丹药送下,过了一阵,莹姑哇的一声,又吐出了许多江水,缓醒过来。觉着身体被人夹持,回头一看,正是自己仇人许钺,一手插在自己胁下,环抱着半边身体,一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打。不由又羞又急,又恼又恨,也没看清身旁还有何人,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危急中戏弄于我!”言还未了,回手一拳。许钺不及提防,被她打个正着,登时脸上紫肿起来,顺嘴角向下淌血。

莹姑用力过猛,忽觉身子有些轻飘飘的,站立不稳。原来她从早上起来,忙着过江找许钺报仇,一口食物未吃,同劲敌战了许久,又加上灌了一肚子江水,元气大亏,此时险些栽倒,身子晃了两晃,才得站稳。正要朝许钺继续大骂,猛听身后有人喝道:“大胆业障!你看哪个在此?”莹姑定神一看,正是自己师傅青莲道姑,不由又惊又怕,急忙过来,跪在地下,叩头请罪。

原来莹姑性如烈火,当初莹姑与许钺比武后,其母蔡三娘又气又恨,找到自己好友青莲道姑,说自己重病缠身,将不久于人世,本想临死为女儿寻得一个归宿,怎的又遇到这样事情,求青莲道姑为自己照顾女儿,为其找个好的人家,不久就因旧病复发过世了。

青莲道姑收莹姑在山上学艺时,老道姑见她躁性未退,只教她轻身功夫和一套护身的剑术,莹姑志在报仇,苦心练习,老道姑身边还有一位女弟子,便是女神童朱雯,是剑客的后人,年纪小莹姑几岁,数年后,莹姑自认艺业已成,求老道姑准她下山报仇,老道姑执意不允。

这日正赶上朱雯的伯父上山,莹姑求其代为说情,老人家见莹姑杀气太重,虽爱莹姑的天资,也想让莹姑碰碰钉子,磨平火气,便和老道姑询问此事,老道姑说道:“当初事端,其过不在许钺,只是他不该存心轻薄。双方比武总有胜败,况且莹姑不该先用带毒的暗器把人家兄弟打成重伤。许钺为手足报仇,乃是本分。他不曾伤人,足见存心厚道,又不贪色,尤为可取。她母亲与我从小相识,托孤与我,当初我因见她孤苦无依,又可惜她的资质,才收归门下。如今已得我传授,一心想下山报仇杀人,若让她下山,伤了人,岂不让人笑话?”朱剑客说道:“你不是打算造就她么?你不妨将计就计,准她前去。许钺如果品行不好,落得假手于她,成全她的心愿,许钺如果是个好人,一来可化解仇怨,二来余母不是一心将她许配许钺,借此看能不能成就姻缘,你不放心,我叫朱雯跟着如何?”老道姑思索片刻便也同意。

老道姑遂即把莹姑叫至面前,说道:“你剑术尚未深造,便要下山。这事起因,其罪不在许钺。到了江都,先打听许钺为人如何,如果是个好人,便须反省当初你自身的过错,将这无价值的私怨取消。如果许钺是个奸恶小人,你就与他无仇,也应该为世除害,那就任你自己酌量便是,我怕你身单影孤,遣朱雯与你一同下山,遇见事情多与你师妹商量着办,不可刚愎自用,闯出祸了,我定不饶恕。”

莹姑从小生长绿林,又随母亲周游四方,过惯繁华生活。山中清苦寂寞好多年,闻得师父准她下山,满心欢喜,当即俯首承训,第二日,莹姑带着朱雯,下山赶奔江都。

一路上朱雯对莹姑说道:“你的仇人许钺为人正直,颇有侠义名声,我俩到了江都见机行事。”莹姑数年卧薪尝胆,好容易能下山报仇,如何肯听,朱雯也不深劝,莹姑背着朱雯相约许钺,直到莹姑比武失利,后来青莲道姑过江,将莹姑救醒。她在迷糊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了一拳,跳起来便骂。及至看见师父,又愧又怕,忙过来不住地叩头请罪。老道姑说道:“你才得下山,便背师训。许镖头被你苦苦逼迫,他见你投江,也无非怜你是条性命,这样寒天,奋不顾身,从万顷洪涛中将你救起。你不知感恩戴德,反乘人不备,打的人家顺嘴流血。我门下哪有你这种忘恩背本的业障?从此逐出门墙,再休要提是我徒弟。”

莹姑闻言,吓得心惊胆裂,惟有叩头求恕,不敢出声。朱雯是小辈不敢进言,许钺也不好相劝。赵心源年长几岁,又在师傅那里见过老道姑,上来打圆场道:“师伯,恕过她一次吧。如今他二人俱是落汤鸡一般,我们就近到家中去坐一坐,让他二人换件干衣裳吧。”老道姑这才怒气稍缓说道:“不是赵镖头与你讲情,我定不能要你这个孽徒,快去谢过许钺镖头救命之恩。”莹姑先时见许钺几番相让,火气头上,并不承情。及至自己情急投江,到了水中,方知寻死的滋味不大好受,后悔已是不及。醒来见身在江边,只顾到见仇眼红,并未料到是许钺相救。适才听师父之言,不由暗佩许钺舍身救敌,真是宽宏大量。又见许钺脸上血迹未干,自知这一拳打得颇重,顿时仇恨顿消,反倒过意不去。又经青莲道姑命她上前道谢,虽不情愿,也不敢违抗,低垂粉颊缓缓走了上前,正要开口。许钺知机,忙向前一揖道:“愚下当初为舍弟报仇,误伤姑娘,事出无心。今蒙师伯解释,姑娘大量宽容,许某已是感激不尽,何敢当姑娘赔理呢!”

莹姑少与别的男子交谈。今见许钺温文尔雅,应对从容,不禁心平气和,把敌对之心,化为乌有。虽想也说两句道歉话,到底面嫩,无法启齿,只是福了一福,脸一红,急忙退到师父身后站定。

当即许钺请众人往家中,让妹妹陪莹姑去更换湿衣。自己也将衣装重新换好,出来相陪。稍时莹姑换好衣服出来,老道姑命她入座,老道姑对许钺和莹姑二人说道:“我特为你二人的事而来,许镖头,莹姑和你比武原为招亲,你赢而不娶使莹姑失节原是你不对,莹姑,贫道与你娘亲是总角之交,你娘已死,贫道是你唯一长辈,你娘亲临死念念不忘便是你的婚事,许钺至今并未婚娶,又是你师叔许道长的侄子,皆是一家人,通过你俩这么一闹,从此冰释前嫌,能否结成一对连理,了你娘一个心愿,都在你自己?”莹姑闻言只臊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青莲道姑又道:“你娘临死对我说,她十分赏识许钺檀的武艺,他相貌又出众,只是其中存有误会,如能解开,愿将你许配于他,许钺檀,你的叔叔是我一家师弟,我也做的了一半主,贫道从中为媒,你二人同意不同意呢?”

这边赵心源一捅许钺腰眼,用脚猛踹许钺小腿,许钺冷不防,被踢跪在老道姑面前,赵心源赶紧道:“天降良缘,你还等什么,我这兄弟三十大几的人了,不知修得哪来的福气,能娶到这般美貌的侠女为妻。”许钺闻听心道:“得,你倒是先同意了。”心里也是愿意,口中连连称是。莹姑此时百感交集,却不敢违拗师傅的意思,一句话也不说,朱雯搂住莹姑,说道:“姐姐不要害羞,都是一家人,同意你就点点头。”莹姑红着脸半晌将头一点了点,大伙一同叫好。

二人本是生死仇人,却喜结连理,皆大欢喜,青莲道姑做主,摘良辰选吉日,又请来许钺的二叔坎离真人许元通,为两人完婚,自成亲以来,夫妻二人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成婚第二年,莹姑便为许钺生下一男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出事这天莹姑从街上归来,赵心源到家中做客,与许钺吃酒闲聊至深夜,莹姑一人在屋中哄睡下孩儿,就听得窗棂一响,随后听到屋外有踱步之声,疑是有异,抽出宝剑,出门与秦朗斗在一处。

再说赵心源与许钺在前厅饮酒,隐隐听到后院传来喊声,带好兵器往后院而来,迎面撞见几个和尚,料定家宅来了贼人,二人便与俞德师徒斗在一处。谁知这粉面佛的武艺十分了得,危急之际却来了个其貌不扬的矮老者。这正是:干戈化玉帛,仇女变娇妻。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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