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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务城细米川公园的月兰树林中,雪白花瓣正如雨纷飞。
苏珊坐在竹子的长椅上,身边是枫,还有叶子随风转动的风车草,还有开着灯笼般花朵的四色胭前花,还有正飘飞粉红绒毛小球的和吹花,还有镶嵌了紫蓝白三色果实的小榕树,还有……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草呀,花呀,树呀,都不如那个枫重要,应该是这样的。苏珊这样确认着,从头上摸一下一片与自己耳环形状相同的月兰花瓣,对它说道:“这里的月兰花居然还开着,我们那里早在九月前就看不见了。”
枫在一旁楞楞地应着:“恩,这里是芳草国,四季都有花开。”
“真不错,住在这里一定很舒服。”
“是啊……住在这里,一定很不错。”
“真巧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军服,你穿仆人的制服,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穿铠甲,而到了这次,我们都穿了芳草国的衣服。”
“的确很巧,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苏珊不满地瞪了枫一眼,但枫没有察觉到,因为他刚刚偷看了苏珊一眼,怕苏珊发现,正慌忙把头扭过去。
“对了,听说你被贬官,是因为我的事情吧,很对不起,连累到你……”
“请别说这样的话,我被贬官是因为我的任性,与你无关。”
苏珊的心口里被刺了一下,不自觉地恼恨起来,沉下脸来酸酸地说道:“是么,与我无关啊,那我就放心了,原本还以为你是为了让我报答你才搭救我的,现在想来,我真是没有眼光,把你想成那种人,原来只是你和天王之间的事情……”
枫慌忙转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天王之间,没有什么,这次天王还特意带我来这里,刚才我还跟着他,后来我们遇见一个女孩,太巧了,其实她就是……”
显然这种解释只令苏珊的恼恨向愤怒转化,她站起身来,用温柔中带利刃的声音打断枫的话:“我对你们与旧相识的再会没有兴趣,你们君臣都是一样的,以公事为借口,到各国拈花折草,可惜,我们之前只是萍水相逢,没有太多可谈的,我已经对上次的事情道过谢了,若再有机会,请你到我的宅邸用餐吧,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了,再会吧。”
“请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个女孩……”
“我说过了,不想听你们的风流事,今天天气很不错,多找几个漂亮女孩出来逛吧,再会。”
“请等一下……”
“请不要跟来,我不习惯被不熟悉的男人跟着。”
丢下这句话后,苏珊理了理头发,掀下几片花瓣,迎着扑面而来的一阵花雨,大步走开了。枫没有跟过去,他没有**,只是往苏珊刚才坐着的地方看过去,好象不相信这第三次的相会竟也如此短暂,而那自己心目中突显特别的女子的离去只是幻觉一般。
竹椅上有一束霞红的醉云花,虽然掉落了一些花瓣,但还没失去生气,害羞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某人把它捧在怀里。
枫轻轻地拾起那束花,双手捧着,望着苏珊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有满足的安静。
“我和你一样,都不擅于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啊。”
醉云花的花语,在芳草国是“赞美、羡慕”,在月之国是“友谊、和平”,在武兰邦,是“暗恋你”。
太阳落山前,阿素、尤妮和帕里克回到宾馆时,苏珊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好一阵。
“主人,您那么快就……”
尤妮瞪了帕里克一眼,帕里克赶紧就住了嘴,苏珊睁开眼,看了看手上满是包裹的帕里克,再看看两手空空愉快非常的阿素和尤妮,微笑起来,命三人把东西放好后,马上过来陪她下棋。
晚饭前一刻钟,妮尔娜才脸红红地跑回来,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苏珊正和阿素、尤妮外加帕里克跪在地上玩四角跳棋,看到这幅情景,禁不住问了句:“怎么了?什么都没买,这可不像你,至少替我买一件嘛。”
“看花眼了,不知道该买什么。”妮尔娜不自然地捂着半边脸说道,把依然胀鼓鼓的钱袋往床上一扔,逃也似地钻进自己房间去了,顺手带上了房门。
“搞什么,鬼鬼怪怪的,那么热闹的街市里,没有值得买的东西么?”
苏珊心里虚虚地咕嚷道,右手伸出去准备移动棋子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帕里克他们道了声“不下了,准备吃晚饭”,便急急跑到妮尔娜房门前,连敲了好几下。
妮尔娜慌慌张张地闪出半边脸:“有事吗?”
“一个任务。”
苏珊一把推开门,才注意到妮尔娜的脸上如同着火似地绯红,不禁伸手摸了一下,感到有些烫,但又不是感冒发烧那种程度,便关切地询问:“怎么了?着凉了?这种忽冷忽热的天气,真是讨厌,本来还想派你去个地方呢……”
“我不要紧的,只是刚才跑得太急……”
“真的没事?”
“真的,我现在可以为珊姐做任何事情。”
“是这样……”
苏珊疑惑地看了看妮尔娜的透黑眸子,又看看她的绯红小脸,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原来是要妮尔娜穿上苏珊的正式衣裙,出席当天晚上在芳草女王的王宫里举行的舞会。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跳舞,可是,今晚上有很多年轻的国王和王子出席,如果他们邀请我跳舞的话,我又不好拒绝,所以,就请你代替我出席吧。”
妮尔娜又惊又喜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犹豫了好久,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是真的吗?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古代的月生女皇和阿托娜女王都有自己的影姬,当女皇和女王接到宴会的邀请时,因为种种原因不方便出席,但又不舍得辜负主人的厚意,就派出自己所欣赏的女官或贴身使女,穿上自己参加宴会用的衣裙前往赴宴,这就是影姬呀。以后贵族家的小姐在不想参加宴会时,也可以用影姬来代替自己,你就做一次我的影姬好了,我会写封信让你带给芳草国女王,向她解释我的苦衷,至于礼仪方面,我也教过你一些,应该还记得吧?”
“是的,记得,很清楚……”
“那就快去吃晚饭,然后马上沐浴更衣,还要化妆、束发,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苏珊已经转过头去,为自己终于能解决掉一件伤脑筋的事情而高兴,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妮尔娜已经幸福得不像个少女了。
那一夜,不用说,妮尔娜过得很快乐很快乐,苏珊从她回来后的笑容中体会得出来,那笑容却没有让苏珊分享到丝毫快乐。
“她在舞会上,一定见到天王云了吧,不知道天王云有没有请她跳舞,不过,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见到枫,不要见到枫,为什么我不想见到枫?今天,我那样对待他,我是怎么了……以后还会不会再见?不,不会了,一定是这样的,谁都不会再见到谁,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就是这样,这样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苏珊就在一点嫉妒加两滴伤感、三分后悔的气氛中开始犯困,她开始想琳琳,想宁成,想到秀秋山上的古阿里尊僧,想到管家切卡努特,想到自家的家臣头领沃兰,或许还想到那个胖胖的里铃。他们的样子在幽暗的背景下一个个地闪动过去,先模糊,后清晰,然后像玻璃一样粉碎,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只是模糊,一点也不清晰,也没有粉碎掉,他总是不远不近,似乎伸手可以摸到,但向前一步时,又发现那距离不是可以用脚步来衡量的。
“枫,真是个可恶的名字。”
苏珊对天花板说完这句话,立即闭上眼睛,努力休眠。
数日之后,苏珊登船回过之前,却收到了天王云的一封信,信中却是天王云对自己先前在谈判桌上的无礼向苏珊道歉,还附上两句短歌:“秋云惊扰夏花静,日夜冷雨苦相对。花落无生叶伶仃,云断雨残风且停。”
“这种人也知道什么叫道歉的么?”
苏珊放下信笺,却看到妮尔娜在一边不安地望望自己,又望望窗。
“怎么了?”
“没什么。”
“那就收拾东西,回家。”
于是,以《宿务条约》的签定为标志,震荡半个天之大陆的“玫瑰战争”结束了。战败的月之国国内一片混乱:国家兵工厂的工人罢工,激进的宗教组织闹事,商人哄抬物价,战死官兵家属涌向月都大街游行,元老院议员们为谁应承担战败责任吵得不可开交……随着垂头丧气的被俘官兵回到月都,市民要求审判前**首脑的呼声越来越高,军警与激愤的市民间不断发生冲突。资历尚浅的苏珊一时忙得焦头烂额,却拿不出有效措施来稳定局势。混乱的局势总级能带给野心家予机会,野心家成功的例子往往被称为“乱世出英雄”,月之国预备部队司令官阿索·昆沙门中将就是那种积极迈向英雄之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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