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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缓的呼吸喷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痒。谢渺费力地睁开眼，入眼是一片黑暗。
他……还活着？！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在？！
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身下柔软的被子以及房内淡淡的熏香无一不在告诉谢渺，此处不是天牢。
那……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谢渺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分析形势。
稍稍起身才发觉身上一阵无力，但没有痛感传来。头一动，便有软软的发丝蹭在他脸上，微微的发痒。
谢渺凝神看去，黑夜中身边躺着的女子面容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那张苍白秀丽的脸，那张死前还在他脑中闪现过的脸--江姝。
忍不住伸手探向她的鼻息……还活着？！
怎会这样？
屋内陌生的摆设让他迷惑，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的一夜，他在陌生的房间内醒来，而后看见的就是那个缩在角落里裹着素色锦被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
再然后，就是带着大堆的人，一脸谄媚的跑过来的江成，满脸怒容地吼着，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喜色，说他轻薄了他的女儿。
将手试探性的触上江姝的身体……果然，触手的是一片滑腻的肌肤，带着微微的凉意。
确实是……裸/露的。
似乎是察觉到谢渺的动作，江姝下意识的往谢渺的方向挪了挪，将身上的锦被往上拢了拢。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一个，不论多么荒谬不合理，都一定是真实的答案。
也就是说，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让他回到了两年前。
思及此处，谢渺不受控制的从胸腔里迸发出低沉的笑声。
苍天怜他，苍天怜他！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输！一定会死死地将手中的权势抓牢了。
凌楚渊，你等着！
有些尖细的笑声响在夜间深闺小姐的房间内，带着些癫狂，衬着安静的院落，着实有些毛骨悚然。
一双狭长的眼眸缓缓睁开，眼里是还未退去的睡意，江姝愣愣的看着坐在身边的谢渺。
分明她下的药量可以让他睡上至少一日的，怎会？
惊醒过来的江姝急急裹上被子，腿上使不上劲儿，便双手用力朝角落里爬去。
谢渺好笑似的看着她的动作，嘴边的笑却止住了。
江姝缩在角落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怯怯地着谢渺，随后轻轻出声：“你……你是谁？”
半截胳膊从锦被里露出来，纤纤素指指着谢渺，江姝哽咽着，问：“你……你怎会在我房中？”
语毕，脸已经被埋在被子里，身体轻轻抽动，细细的抽泣声响起：“你……你……”
“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渺忽而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江姝。
前世醒来时是白日，江姝未曾与他说上几句话便被赶过来的江成打断。
江成一直想要巴结他。他知道。
所以他那时以为江成是故意这般的，故而只是将江姝娶做妾侍，从此便不闻不问。
后来忙着辅佐九皇子，府中有太多贵人赏赐的姬妾，谢渺不贪欢，渐渐地也就忘了江姝这么一个人。
可是……如今细细想来，他今日出现在江府并非偶然。
心腹打探七皇子的消息时被人暗算，最后查出的线索却是在江成身上。
一条线似乎被连了起来，江姝不过一个身有腿疾的弱女子，却能在他行刑前出现在天牢重地。
再结合江姝说的喜欢他好些年了。
这样想来，他在江姝的床上，或许也是身前女子刻意所为。
“咳咳。”谢渺轻咳一声，也只是猜测，并不敢断言，身前女子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眼睛却不依不饶的盯着他，像是非要找他要一个说法，谢渺一时无言。
见谢渺不答话，江姝咬着下唇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蓄满水痕，衬着一张苍白的脸，极是惹人怜惜。
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珠，锦被随着江姝的抽泣落下一小块，露出女子圆润的肩头。
谢渺的心不易察觉的紧了紧。
“别哭了。”
听到谢渺的声音，江姝攥紧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埋头哭的更欢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能哭的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下床捡起不知被谁剥落在地上的衣裳，细细穿好。
转身跪坐在床沿，将江姝埋着的头从锦被间抬起，“想要什么？”
小巧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脆弱，江姝的下唇被咬出一道齿痕，听到谢渺的话一时无所适从。
……想要什么？
江姝止住哭声，不自觉的看着谢渺。
“想要什么？”谢渺又问了一遍。
按理说，他对别人从未这般有过耐心。但……江姝应该，勉强可以不算做别人吧。
“你既然轻薄了我，便……”江姝说的很流畅，却复又停顿了，将头埋下，淡淡的绯色从白皙纤细的颈脖一直爬到了脸颊两侧。
谢渺忽然生出一丝玩味的情绪来，不易察觉的眼里染上一抹笑意，生出了逗弄心理：“便如何？”
江姝没有答话。
谢渺嗤笑，坐在床沿看着江姝道：“莫非还要本督娶了你不成？”
江姝闻言倏地从锦被中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祈求意味，却是迟疑了片刻，“督公此举……也未尝不可。”
果然，江姝认识他。
那么，今日的一切，也就有了解释，不过是江姝步步为营地想要嫁给他罢了。
莫名其妙的，心底涌上一股奇异的满足之感，有个女子，不择手段的想要靠近他。甚至不在乎会毁了自己的清誉，也要嫁给他。
谢渺的眼睫颤了颤，不受控制般的将江姝的脸抬起来，“江姝，我只是个阉人，你当真想要嫁给我？”
他的声音发着颤，江姝却呆呆的眨了眨眼，他知道……她叫江姝？
女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凤眼睁的圆圆的，长长的睫毛挂在眼上，看起来软弱又可欺。
谢渺想起的却是天牢中，江姝抱着破败不堪的他，说，你是我的夫君。
既然说出了口，也不管她到底认不认，在他谢渺心里，这话便作了数。
“十日后，本督将请旨于陛下，娶你过门。”谢渺淡淡开口。
丝丝阴柔的嗓音落入江姝耳里，却好似世间再动听不过的乐曲，“当真？”
江姝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病态的苍白脸色上染上淡淡红晕，谢渺伸手抚了抚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本督从不骗人。”
江姝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谢渺，甚至连眼睛也忘了眨，半晌不受抑制的轻咳声响起，江姝以手掩着唇，脊背不住的颤抖。
差点忘了，眼前女子身子不好。
谢渺笑着将江姝从角落里移出来，权谋心计，说到底，也不过是喜欢他。
他不曾接触过女子，但是，就凭着江姝肯以命送他一程，他这一生，便不会再亏待于她。
细细的将被子给她掩好，甚至还顺手的就将她的腿摆正，谢渺将江姝柔顺的长发散开，出言道：“江姝，你若是想嫁我，便得做好今生无所出的准备。”
江姝未回过神来，只是拉着谢渺的衣角，甚至连他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明白便直直说着“嗯嗯”。
谢渺忍不住笑了，“不过就算你不想嫁，如今，也是非嫁不可了。”
毕竟，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谢渺倏地眯起了眸子，带着几分侵略意味的扫过江姝苍白中带着嫣红的双颊。
“督公……是将我娶做妻子……还是妾侍？”江姝听明白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谢渺却不再答话，转身出了房门。
走时还不忘回望江姝一眼，像是带了几分思索，“江姝，这样的伎俩，我希望你不要再用第二次。”顿了顿，又道：“是妻是妾，不过是在我一念之间。”
果不其然就看见江姝垂下了眼，神色甚是失落的模样，还带着几分错愕。
谢渺满意的弯起了眼，甚是愉悦地道：“不过，我很满意。”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妩媚，谢渺偏向阴柔的声音像一只钩子在江姝心上微微划出痕迹。
房门被人轻轻关上，江姝煞时羞红了脸。
……这也，未免太顺利了些？
还有……满意什么？
手移到自己心脏的位置，一下一下的跳动。她终于，可以如愿嫁给谢渺。
夜风吹过谢渺的发，一个借力，便从墙院中翻了出去。
稳稳地落在地上。
身形的矫健让他忍不住鼻子一酸，看了看天上璀璨的星星，他，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怎样也不会再放手。
不论是权势，亦或是其他。
督公府位于凌氏王朝最繁华的街道上，谢渺加快了脚程，却在不经意间嗅到了一股暗香。
……是方才在江姝身上沾染的。
清清淡淡的味道，扑入鼻中。
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与他在天牢中闻到的别无二致。
行至府门前，贴身小太监迎上前来递给他一封请柬。
“督公，您可算是回来了。”小桂子语气中似有凄凄。
谢渺挑了挑眉，这人是十几年前就跟在自己身边的，虽是办事笨了些，但忠心却是一等一的。
借着门前灯火，谢渺看清了请柬上的字。
江成寿宴就在明日。
“怎的今日才拿来？”谢渺垂了垂眼，若是他真的一睡至明日，那江姝的名声……
愚蠢！心头莫名的涌上一股无名火，那个女子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
小桂子挠了挠头，眨着眼可怜兮兮的望着谢渺：“奴才给忘了。”
果然……笨手笨脚的。
谢渺无力的抓紧了手中的请柬，“下次这种事，就交给小允子，你日后只需负责本督的日常起居即可。”
小桂子撇了撇嘴：“奴才听凭督公的吩咐。”
语气却又带着几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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