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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澈是在睡梦中被一串敲门声给震醒的,不是it’s me,还有什么人会这么粗暴?她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帘,外头还没有天光大亮,应该还不到六点钟吧,谁会这么早?
她挣扎着起身,发现胳膊和腿比昨晚还要疼上一百倍,就像是剧烈运动当天肌肉酸痛的感觉还不太明显,反而是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才发现连举手和下楼梯都会痛不欲生。
倪澈好不容易蹭到门口,透过门镜朝外看一眼,恨恨地打开门,这小孩儿也太粘人了。
童潜拎着一包早点挤进门,发现倪澈比他想象的还要惨一些,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你怎么样了?我想你可能不方便做饭,就给你送点早点过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一大早从二环跑到五环,等会儿还要跑回去,就为了一顿早饭。”
倪澈感觉头晕目眩,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幸好是保守款的t恤长裤,估计此刻的形象也十分不怎么地,索性也就不再讲究了,重新一头栽倒在床上,将身体缩成一团。
童潜卸了背包放下早餐,将食盒摆到小桌上,回头一看倒在床上的倪澈无声无息地跟个受伤的小幼兽一般可怜兮兮的。
他走到床边,想叫她起来吃东西,却凭着职业的敏感抬手探了下她的额头。
童潜推她肩膀,“倪澈,你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他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也不知该做点什么,“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太烫了,估计都超过39度了……”
“没事,我知道附近有家药店,24小时送药到家,电话是什么来着……”倪澈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
童潜从门口的衣架摘下外套裹在倪澈身上,半扶半抱地将她从床上拖起来,“能走吗?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
“锁门……钥匙在桌上……”意识模糊中她还是忘不了自己那点儿身外之物,没穷过的人不懂得啊,她再不能承受财产损失了,感觉那笔还没拿到的工资都已经让她给预支光了。
童潜拦了辆出租车,将倪澈塞进去,直接往人民医院开。
刚走出一半路,倪澈的脸色就变得像纸一样惨白,浑身虚汗,叫都叫不醒。
童潜吓坏了,一直叫她名字,有时候觉得倪澈像是听见了,就会轻轻捏一下他拉着她的手。
他看到她右手的食指上有一道三四厘米长的口子,边缘不规则,从指腹一直延伸到第二指节外侧,也不知是被什么锐器给划伤的。
童潜又给正准备下夜班的朱晖打电话,对方跟他说好在住院楼楼下接人。
倪澈的心里时醒时睡,她感觉到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才给丢到一张床上。
耳边有个声音轻轻对她说,“倪澈,没事了,你现在在病房里呢,好好睡一觉吧,都烧出肺炎来了,幸亏我捡到你,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她不安地动了动,想说话,发现嗓子里像是被沙子填满了,发不出声音来。
“放心吧,你的事情没人知道,你的药我放在枕头下面了。我现在要出去干活儿了,有空我就过来看你。”一个温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这么感动吗?怎么还哭上了?”
童潜后退着一直走到病房门口,才转过身跑着离开了。倪澈感觉自己现在除了睡觉,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便安心地睡过去了。
***
景澄在倪澈家门外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缕不安。这会儿还不到八点钟,她在家休病假,应该不会这么早出门去了。
他用手机拨她的电话,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确认铃声是在屋里。晕倒了?
景澄看了一眼那扇不出三脚就能踹开的房门,冷静了三秒钟还是决定不采取这么暴力的方式。他转而去敲隔壁邻居的房门,一对儿中年夫妻拎着筷子来开门,看见门口站着这么个整齐利落的小伙子有些纳闷。
“您好,我朋友住在隔壁,她昨晚有些不舒服,刚才我敲门她没反应,我担心她出什么事,想从你们家阳台爬过去看一下可以吗?”
大概是这个要求仍然显得有些粗暴,景澄看见夫妻俩面上闪过一丝难色,赶紧掏出证件,“我是警察,不是坏人,这里住的女孩是我朋友。”
女主人觉得这小伙子看起来倒是值得相信,于是试探着说,“你朋友租的房子吧,房东老太太就住在一楼,要不你去问问看有没有备用钥匙,这里这么高,爬阳台还是太不安全了吧。”
景澄问清楚房东家的地址,立即下去找房东上来开门。
陈老太年纪大了,爬楼梯慢得像蜗牛,景澄火烧火燎的一颗心都快被她磨出慢性心脏病来了。
门一打开,景澄立即进到屋里,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几秒钟就看完了,屋里没有人。
床上的被子还没叠,手机背包也都放在一边,小桌上还有买了没动的早餐,一定不是有计划出门的。
景澄那颗悲观的心顿时生出一长串猜想来,险些将自己先吓个半死。
他探手摸了下被子的温度,觉得人应该离开有一会儿了,那么早,她匆忙出门去做什么!再检查门锁和窗户,都没有被人撬动过的痕迹。
早餐的餐盒上印刷的店名并不在这附近,应该是有人买来送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人?熟人,不然她不会随便开门。
门边的垃圾桶里有一堆碎瓷片,景澄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是倪澈之前用的那只水杯。
既然碎片被仔细地收进了垃圾桶,那说明应该是她自己在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摔破的,他知道她的手肯定还不灵活。
他轻轻晃了下垃圾桶,看见其中一片白瓷上染了一条暗红的血迹,立即闭上眼睛忍住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
应该是倪澈的血,她在收拾碎片的时候割破了手指,血迹已经彻底干了,应该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景澄站起身拿过倪澈放在床边的手机,解锁,碎裂的屏幕导致无法完全正常操作。
他点进最近应用过的程序,微信,里面有昨晚的聊天记录。
时间最近的一条是朱晖发来的,问她刚刚打给她的那个号码是不是她家的固话,还说她已经把警察哥哥的照片删掉了,让她放下心好好休息。
景澄立即用自己的手机照着那个市话号码拨了过去,好半天才有人接听,他马上问对方这是哪里的电话,对方茫然地回答说这个是公用电话亭,位置在红杉路和风信街交叉路口。
景澄知道那里,距离这边走路至少要二十分钟,倪澈大半夜跑那么远出去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到底多紧急的事情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
他接着点开麻醉科的微信群,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昨晚群里的消息,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掘住一般酸疼。
倪澈大半夜跑出去打电话,就是为了让人删掉群里那张可能暴露他的照片。
那她现在到底在哪儿?是昨晚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还是早上又有什么事情临时离开了?不是,不是昨晚,那份早点里的粥还带着余温,应该是早上,早上会是什么人过来带走她?
他觉得自己思维混乱,就快要不能正常思考了。
这时有个老大爷朝开着的门里探头探脑,被陈老太大声吆喝进来,“老刘,你怎么上来啦?”
刘姓老头掉了门牙,说话有些漏风,“听说租你房子那小姑娘找不着了,我早上遛弯看见一个男的带着她坐着出租车走的,七点来钟吧……”
景澄用尽全力挤出自己仅剩的那点冷静来,“是什么样的男的?”
“高……跟你差不多高吧,跟你差不多胖瘦……”老刘头第一次跟警察说话,紧张得有些支支吾吾,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担责任。
景澄往局里拨了通电话,让同事马上发了张童潜的身份证件照片到他手机上,照片被他放了满屏,举到老刘头面前,“大爷,您仔细看看,是这个人吗?”
老头哼哼哎哎半天,最后挤出一句,“有点像,好像……也说不准……”
景澄没耐心继续耽搁,随便安抚了房东老太两句就跑下楼去,轰着油门一路将车子开回了医院。他大踏步跑上五楼,直奔麻醉科的办公室。
“哎哎哎,你找谁,家属上外面走廊等着去——”朱全茂伸着一根指头朝景澄指了过来,景澄抬手一推,直接贴窗花似的将他按在走廊的墙上,“童潜呢?”
“谁找我?”童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景澄松开按着朱医生的手,后者赶紧贴着墙溜了。
景澄转过身,一手攥拳,另一手捏着倪澈那只摔破了的手机,沉声问,“倪澈在哪儿?!”
“我们出去说。”童潜转身引着他往步梯间走过去。
刚一出防火门,景澄扯着他的衣领咚地将他摁在墙上,耐心尽失地质问,“倪澈呢!”
被扭着衣领的童潜有些狼狈,却也毫不示弱地喷了回去,“你是她什么人?你关心她的死活吗?她不要命地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转眼你不就跑去陪你那个女朋友了吗?还来找她干什么!”
景澄一拉一推将他翻了个个儿,抓住他的手腕将童潜的胳膊扭在背后,这是个相当伤人自尊的擒拿动作。
虽然童潜在同龄人里的身体素质算是比较不错的了,但和景澄相比他显然太弱了,半张脸被迫贴在墙上,整个人都被摁得动弹不得。
“我再问你一次,倪澈呢?你想清楚,是现在说,还是跟我回警局说。”
童潜冷笑了一声,“警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问!”
“你爱倪澈吗?”
“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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