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11txs.com)
小澈,她不是坏人,你们快救她,小澈——
倪澈在景澄纷乱的呼喊声中渐渐转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车里睡着了。
“她不是坏人”,便是那个人对她的全部评价,倪澈孤零零冷笑了一声,不是坏人而已,也未必是好人。
她解开安全带,稍微活动了一下僵酸的身体,瞥见面前乱作一团的干瘪气囊,才缓缓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
景澄就像吸引她的一颗磁石,只有空间距离足够远才能让她安于遥望。
今晚她驾车经过shopping mall附近的百盛路,一个红灯的工夫,足够她看清并排车里的景澄。
心里骤然窜起的复杂情感还没来得及被她用理性镇压,景澄的侧颜后面便探出了一张蜜汁笑容的女人脸。
那脸上三分娇羞装点着七分刻意而为的大方得体,瞎子都能感受到她的春风荡漾。
他交女朋友了?!一股无端的怒意堂而皇之地烧了起来,把她的大脑瞬间燎成一片真空,连后车狂按喇叭的魔音都不能入耳。
副驾一侧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落了下去,景澄的车早已经在变灯的第一时间开走了,此时倒是方便了掰到隔壁车道的后车司机对她进行泄愤式破口大骂。
一颗油光绽亮的脑袋并着夹烟的指头怒气冲冲地指点过来,目光在触到这位遭雷劈定在原地的女司机那一瞬,即将脱口而出的一连串骂街贯口嘎吱一声在嗓子眼儿里来了个急刹车,堵得光头一阵呛咳。
s/mart里面的姑娘正转头看着这边,黛眉微蹙,神情凄楚,颊边还垂着两行未干泪痕……这这这,这他娘的怎么还先哭上了,漂亮女人的眼泪简直比核弹还有杀伤力。
大光头悻悻地哼哼了两声,为自己尚未出口的怒骂生出一丝古怪的愧疚来,恋恋不舍地踩下油门儿,走了。
倪澈回过神来,沿着百盛路漫无目的地跟了下去,人虽然没影了,但应该还处于非安全距离之内。果然,她很快再次搜寻到白色路虎的影子,正在辅路排队等待进入shopping mall的停车场。
她果断在下一个路口调头返回,然后从同一个入口将车开了进去,家里好像还缺把水果刀。
于是,一场即兴表演式的跟踪就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即便从飞机降落在鲸市机场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做好了各式各样同景澄偶遇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单方行为。
她在停车场里看到他车子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倪澈想都没想,直接擦着他的车身将s/mart停了过去。
景澄,你知道我回来了么?怕不怕我有天会回来找你?
***
倪澈把车子开到附近的“二王汽修店”,那里离得近,而且网上评价还不赖,重点是“经济实惠”。
油渍麻花的老板将车子里里外外地查看了一遍,嘟嘟囔囔地边说问题边操着计算器算报价,最后指着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牌子上头一行更不起眼的小字“新春惠宾八折优惠”乘上了个零点八,“再抹个零,七千块吧,不能再便宜了。”
老板娘瞥了眼倚在树上发呆的黑衣黑裤漂亮女孩,鼻腔里暗暗地哼出一声,一盆黑浊的脏水哗啦一声泼到马路牙子下面。有几滴溅到了倪澈的黑皮鞋上,她也没在意。
倪澈浑身上下翻遍,勉强从卡里刷出了四千一百块,外加钱夹里的三张百元大钞也一并掏出来,“剩下的我取车的时候付清,可以吧?”
这时她走近些才看清,那块牌子上惠宾打折的活动时间截止到三月三十一日,怪不得老板娘的脸色比刚刚那盆水还黑。
兼任修理工的老板将手在脏得看不出地儿的裤子上蹭了蹭,接过钱低低应了声,“行呐。”
倪澈双手插在夹克衫的口袋里,转身腿儿着朝家走去,她现在倒是生出一种穷到极致的洒脱来,连几个让她叮当三响的铜板好像都抠不出来了。
发工资是几号来着?好像还有小一个月呢吧,会不会饿死了,那样也太惨了点儿吧。
她想了想,还是拐进了小区门口的药店里,用微信钱包付账买了瓶新的哮喘喷雾,余额还剩44.44。
天要亡我?
饿几天大概死不了人,但如果万一哪次身上没有药,她八成也就活到头儿了,既然七年前这条命都能捡回来,那她好歹也应该像模像样地珍惜一下。
倪澈捏着手中的药盒,想起了刚刚景澄从他车子里翻出来的那瓶早已过期的喷雾,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应该是七年前她带在身上的那瓶吧,虽然记不清是如何辗转到了他手里,可他竟然真的留了七年?
这听起来怎么都有些不可思议,他留着那个做什么?睹物思人吗?
他为了破案,整整扮体贴小男友骗了她三年。
当初那个在病房里传讯她的警察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连他们两个人的各种偶遇都是警方事先处心积虑设计好并协助景澄付诸实施的,之前警方还专门找了心理专家分析过她对异性的喜好,继而将修正过人设的景澄送到她面前。
真不愧是警察啊,倪澈在心里感叹,厉害,真是一送一个准儿,轻易就偷走了她的芳心,然后将她的家人一网打尽。美男计版的木马屠城。
她大哥倪泽被当场击毙,父亲崇仲笙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没过几个月便执行了,随后母亲倪希仪突发心脏病猝死,三哥倪浚下落不明……
原本垒在火山口上表面祥和的一家人就这样突然被引爆炸上天,家破人亡,单单剩下一个白痴一样的自己,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了两个多月才转醒过来。
当时即便倪澈奄奄一息,也并没有被完全排除嫌疑,而且作为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亲属,被警方半保护半羁押地隔离起来。
她迫切地想见景澄一面,想亲口问问他真的是为了破案骗了她三年吗?那些他们之间美好的经历都是假的?之前她生病的时候他的担心也都是装出来的?演技也太好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老实地交代问题吧,他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他是警察,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不会来见你的!
她不相信那些警察的话,她觉得景澄一定会来看她的,哪怕看在她舍命帮他挡的那一枪上,他也应该来亲自给她一个交代。
可惜,他一直都没来,他比她想象的还要绝情。
倪澈胡乱地拢了拢凌乱的短发,想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抓出去,都这种时候了,难道该最先考虑的不是明天的三餐该怎么解决吗?不对,今天的晚餐都还没着落呢,她感觉到肠胃隐隐作痛地抗议起来。
租的房子位于五环边上的一个老破小区,楼体还是砖混结构那种,大概四级地震就能将其夷为平地。六楼,没电梯,有时水压不足还会停水,这会儿刚停暖,屋里也就比冰窖稍微好一点。
房东是个寡老太太,就住在一楼,平时也没见她有儿女上门。
倪澈租这房子一来是因为房租便宜,二来是同样便宜的房子里这个还算干净整洁,干净到除了床几乎没有家具,除了灯泡几乎没有家电。
回国的决定做得仓促,好在她的运气还不差,成功申请到了鲸市人民医院麻醉科医生的职位。
她记得当初自己在高考前问景澄,应该报考什么专业比较好?
你喜欢学医吗?景澄问。
那你喜欢女医生吗?
景澄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她恍然间觉得那笑容里透着含义不明的严肃。医生是好人,可以拯救别人。景澄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以拯救别人就是好人吗?倪澈的脑海里又回响起那句“她不是坏人”来。她不是坏人,但却不可避免地生在了贼窝里,这就是宿命。
当年那纸鲸市医科大学本硕连读的录取通知寄出来的时候,她正躺在icu里每天跟死神玩捉迷藏,原本注册为邮寄地址的那个家已经被警方查封。
通知书几经蒙尘辗转到她手上,别的新生已经开始陆续去报到了,她却还有一身的伤要养。
那一年,她是鲸市医科大学临床医学院高考分数最高的那个,也是唯一一个因为没有去学校报到而被取消录取资格的一个。
之后待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大伯崇伯年顾念亲情,将她送到了美国成功申请到哈佛医学院就读,并资助她全部学费和生活费。
父亲崇仲笙活着的时候,与大伯一家关系素来寡淡,当初她只当是爷爷偏心导致的兄弟阋墙,后来才彻底明白,大伯一家根本就是看不起他们这帮乌合之众、社会败类。
倪澈甚至觉得,当年大伯之所以在那种时候对她表现出了格外开恩的荣宠,八成也是因为她成功引狼入室成了崇仲笙和倪家的叛徒,帮崇家清理了门户。
倪家恨她入骨,若不是大伯出手,即便她熬过了那场枪击,估计现在坟上的草应该有一人多高了吧。
这些年来,她除了没日没夜地拼命啃书,就是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倪澈,你还究竟为什么还活着?
就是为了一个大义灭亲的虚名吗?你的父兄犯下大错诚然该死,可他们就不是你的亲人了吗,对你不好吗?
从小到大,是谁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娇生惯养着。
在外头哼一声就有无数人吓破胆的那个人甘心情愿给你当马骑;为了帮你完成生日愿望,大哥包下了整个游乐场,带了救护车在旁边候着,陪你玩了一个晚上;还有倪浚,因为倪焰捉弄你让你误食了芒果,他单枪匹马找他掐架,被人揍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他那么爱臭美的一个人,整整三个星期没敢带着脸出门……
倪澈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体外的寒冷和体内的疼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亲眼看见子弹射进大哥的胸膛,他脸上一晃而过的愤怒、绝望、心痛一帧帧在她眼前慢镜回放,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为什么单单你还活着?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澄澈如昔 (11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