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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晨跑归来的景澄拎着早餐一进门,就听见被他表弟景良辰强行侵占的客卧里传来穿耳魔音,“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他脑海里登时闪回刚刚公园里迎着朝阳不遗余力展示夕阳红的一群大爷大妈的霸道舞姿。
景澄走过去抬手在门上扣了扣,然后转身进卫生间洗澡换衣服,饶是他动作够快,再出来也是十几分钟之后了,神曲依然不依不饶地在客卧里唱响,连门外被迫偷听的这位都有点儿受不了了。
景澄直接拧开门进屋,见景良辰整个人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只狗熊睡得艰苦卓绝。
他二话不说把被子一掀,直接将手机的外放对准他耳朵眼,景良辰腾地一下坐起来,顶着一个炸裂的鸡窝头使劲儿睁眼睛,“大哥,昨晚恢复那个破硬盘弄到后半夜,你怎么还是起得比鸡早啊——”
“吃早饭了,今天我的车送修,咱俩得同舟共济,所以你上班的时间要提早半小时。”
景良辰听闻噩耗打着哈欠勉强自己爬起来,“你车怎么了?不是刚买没多久么,怎么就送修?”
“撞了。”
“我靠!就你那么牛逼的车技也能撞车?人没事儿吧。”最后那句关心相当的虚情假意、画蛇添足,丝毫无法掩盖前面那句浓重的幸灾乐祸。
他穿个大裤衩赤/裸着上身就蹦到地上,对自己弱鸡的身材半点儿都不引以为耻,两眼通亮地赶到景澄前头。
“哥,你还没给我解释一下衣服上那滩鼻涕眼泪呢,该不会是滕青昨晚跟你表白被你拒绝了,然后抱着你哭了个稀里哗啦,再然后就这样捶啊捶……”
戏精附体的景良辰兀自演得投入,抡起拳头捣蒜似的往景澄胸口上轻飘飘地招呼,又勒着嗓子小太监似的怪叫,“你好坏,好无情……于是,你慌乱之下一不留神,车子失控,撞了!”
景良辰欢乐地沉浸在自己脑补出的一幕狗血大戏中难以自拔,稍不留神便被景澄反钳住双手按在墙上,“我舅舅他老人家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你有能力保护我的?我看你还是赶紧搬回去吧,省得我还得伺候你吃喝拉撒外加听你放屁。”
趁着景澄手上一松,景良辰哧溜钻回卧室里,嘶嘶哈哈地胡乱往身上套了衣服,洗漱一番才回到餐桌前,捡起小笼包就咬。
“我必须不能搬回去啊,好歹我也是人民警察,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职责所在……再说你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多自由啊,谁愿意回家整天听那帮老头子唠叨。”
“一个倪焰放出来而已,他们至于紧张成这样么……”还派个肉包子来帮他打狗,唉,景澄有些不屑地一口喝干了豆浆,“七年前那次没能摁死他算他命大,这回再犯我手里试试!”
“你怎么在刑警学院里撞了七年钟还这么大火气呢,问题不单是倪家,哦不对,崇家那个案子,你搞得他们死的死、判的判、家破人亡,人家有多恨你自不必说了!
另外你现在还是鲸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你那神勇无敌的老爸当年得罪过多少人你不会心里没数吧,其实没数也正常,反正是数不过来!
这世上有多少惦记他老人家脑袋的,就有多少惦记要你小命的!
虽然你那个爹不像亲的,但你外公我爷爷绝对是亲的,没他护着你能好好长这么大?”
景良辰的发散思维突然又跑偏了,好奇地问,“诶对了,你随我们家姓景是为了避免别人轻易将你跟你那修罗战神的老爸联系到一块儿。崇家那几个也随母姓是为了什么?知道自己干的事儿太缺德活该断子绝孙?可倪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崇仲笙的哥哥崇伯年知道吧,早年崇家的确是靠黑道起家的,但到了崇伯年父亲那辈就开始逐渐洗白了,尤其是崇伯年,这么多年经营房地产,算得上遵纪守法,连偷税漏税都没他什么事儿。
可崇仲笙不一样,他娶了倪希仪,跟不清不楚的倪家结了姻亲,倪家那点腌臜事儿就都接过来了。
原本崇老爷子就器重长子,加上做生意这套崇仲笙的确赶不上他大哥,一心捞偏门走捷径,就傍着倪家自立门户了。
大概是彼此都想划清界限吧,崇家的这一支就跟了倪姓,崇仲笙亲生的三个子女都姓倪,只有一个养子崇安跟着他姓崇。”
景良辰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记得那个崇安好像是除了倪澈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崇家人?他是真的干净,还是有什么来头?”
“崇安的生父跟崇仲笙算是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早年他们出来混,黑吃黑火拼的时候,崇安他爸为崇仲笙挡了一枪,死了,留下个遗腹子。
崇安他爸死之前托孤,唯一的心愿就是不让儿子将来走他的老路,所以,崇家那些脏事儿崇仲笙倒是向来没让他掺合,也算办了件人事。”
听见挡子弹这茬,景良辰摸了摸鼻子,心说那倪澈也帮你挡过子弹,怪不得这么多年了你还念念不忘,合着这种救命之恩都能让丧心病狂的崇仲笙愣是在乌泥塘里养出了一只白莲花来,看来他表哥这病是难治了。
兄弟俩吃过饭齐齐下楼取车上班,路上景良辰还是不死心,“你说那个倪澈走了七年了,为什么非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该不会跟倪焰那畜生放出来也有什么关系吧。”
景澄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崇家的那些事情倪澈什么都不知道,那会她还是个学生,整天除了念书就是……”跟他谈恋爱。
想到倪澈,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记忆中无数张她冲他撒娇微笑的面孔叠加在一起合成一脸凄绝诡秘的笑容,就像她昨晚举枪看着他的那个表情。
七年的时间,他带着荣誉躲在象牙塔里接受膜拜,警校刚毕业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一举成功,打掉了鲸市最大的贩毒团伙,如果不是倪澈帮他挡的那一枪,他大概就能领个一等功然后盖着国旗圆满地光荣了。
而她呢?成了家族里众叛亲离的叛徒,被迫一个人远走异国他乡,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吧。
景澄想起了昨晚她用枪指着自己时的绝望眼神,可她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明明又那么柔弱,让他徒生一种她还依赖自己的感觉。
景澄不禁在心里嘲讽一笑,她依赖他什么,依赖他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吗?
他在她心里,八成只有一个形象——大写的骗子。
景良辰还在兀自分析,“那能是因为什么?在国外混不下去了?你说……她回来该不是冲你吧?”
“我昨晚见到她了。”景澄淡淡地应了一句。
随即一个迅猛至极的刹车,景良辰几乎抢到方向盘上,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脸看着景澄,“她找你做什么?!该不是来寻仇的吧?”
“开你的车,要迟到了。”景澄伸手敲了敲中控台,“应该是偶然遇到的,我开车一路追了过去,后来还是给她跑掉了……”
他没撒谎,但讲得极其避重就轻,删减了一切可能分析出行为背后深意及容易引起景家亲友团集体恐慌的描述。
“对了,你放我车里的那个警灯光荣牺牲了,回头我再买个赔给你。”
景良辰显然不关心那个警灯的命运,“你觉得她会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这回你到市局上班,可不比之前在刑警学院里的日子简单平安了。”无论于公于私,他都更加关心景澄的人身安全。
“她不会。”景澄对此十分笃定,当年她替他挡枪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甚至事后他还仔细回顾过两人相处过程中的一些细节,或许比那更早,她便对他的身份产生过怀疑,而且暗中保护过他。
绝对不可能,倪澈想要他的命太容易了,好比昨晚她把那支假枪换成一把刀,直接捅进他的胸口,估计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其实……你对她也不必那么想不开……”一向伶牙俐齿的景良辰有些结巴,“你是警察,她是大毒/枭的女儿,你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要不是你阴差阳错地救过她一次,然后这事儿又被那些急于破案的老家伙们给利用起来,你俩这辈子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就算你欺骗过她,那也是为了正义事业,在家国大义面前,儿女私情……唉怎么说呢,反正你……应该不会因为这个终身不娶吧?”
这话也算问道了症结上,景澄她妈景孝珍觉得儿子有心理问题的最充分依据就是,这么多年景澄拒绝交往任何女孩子,这在一个二十几岁热血青年身上绝对不正常。
虽然刑警学院里头大多都是糙汉老爷们儿,但也不乏点缀其中的若干未来警花,景澄又是从小到大都受各年龄段异性重点关注的高颜值帅哥,就算这些都不入他眼吧,竟然连从小就认识并相处了两年多的滕青的手都没拉过一下,横竖都看不出哪里正常来。
景澄的手缓缓抬起,随意地往驾驶位靠背上那么一搭,撩起眼皮儿gay里gay气地瞟了景良辰一眼,“我说老弟,通常那个地方不直的男人,对天纲伦常也都没有什么顾忌的,我要是有病的话,你好像才是最应该多加小心的那个,以后晚上睡觉可一定要锁好门……”
景良辰手一哆嗦,差点儿把方向盘给薅下来,鸡皮疙瘩一路从脚后跟起到下巴颏,“你你你……别胡说八道了!到地儿了,赶紧下车!”
景澄挑了挑眉,瞬间敛回一本正经的一张俊脸,理了理衣领推开车门,“跟你说的话别回家胡嘞嘞,小心我把你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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