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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从大殿外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一个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惊呼道:“着、着火了!藏书楼!藏书楼着火了!都快把天烧出个窟窿来了!”
“什么!”皇上顿时拍案而起,紧接着又眉心一耸,胸膛一阵起伏,蓦地跌坐回龙椅里了。
“皇上!”见到皇上这般骤起的虚浮神色,满殿大臣宫人不禁顿时惊慌起来,渐渐颤抖。
殷澄练心口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了阶上忧心忡忡地探问。画十三也一脸凝重地紧缩着眉头,暗中打量这一切。
“这是怎么了皇上?”魏公公大惊失措地跳到了皇上面前,紧张到心都蹦出了嗓子眼一般瞪着眼睛扶住皇上:“来啊!快传御医!”
皇上兀自顺了顺气,扶住额头轻轻摆了摆手,长出一口气道:“老了啊。澄儿,你快替朕去藏书楼看一看到底火势如何。藏书楼里都是历朝历代从天底下搜罗过来的孤本典籍,以及大殷开国以来的诸类史书,千万别有什么闪失才好。”
殷澄练一听到“史书”二字,眉心顿然一跳,猛地回过头来紧张不已地寻找关天瑜的踪迹,可怎么也不见她的身影,他的眉头渐渐越凝越深。等到御医赶到皇上跟前,他才稍稍放心地急忙赶了出去。一时间,他满脑子里都是藏书楼和关天瑜,毕竟,藏书楼位于历代史官的兴替阁中,据方才宫人来报,如此大火,不知兴替阁其他地界该是如何光景。
画十三也拖着越来越虚弱的病体紧紧跟在殷澄练身后。等到跨过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原本漆黑的浓夜中被漫天的火光熏得红彤彤的,宛如隆冬屋内火盆中烧得最透彻的一块炭。
“天瑜……”殷澄练望着冲天的火光,眉心紧紧锁住,唇边不停地喃喃念着关天瑜的名字,脚步却片刻不停地飞驰而去。
“里面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殷澄练一个箭步窜到藏书楼入口的守卫亭前,猛地揪住了被熏得满脸黑糊糊的守卫的衣领,一个劲地死命摇晃追问道。
守卫先是被这场滔天大火吓得魂飞魄散,现在见到一身华服的皇子如此紧张迫切地质问,更是心惊肉跳,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全:“是…是有的…应该…我…我刚刚看到…藏书楼的门是开着的…而钥匙、钥匙只有…只有关大人才有……”
“天瑜!”殷澄练心口一紧,还没等画十三反应过来,殷澄练就像发了疯的兔子会咬人一样一头扎进了汹汹火海之中。
“殿下!”画十三大吃一惊,回过神来后难免心惊肉跳,心悸如绞,顿时也疯了一般东西奔走,火急火燎地喊着守卫赶紧拎水救火。
好几次,画十三险些急火攻心压抑不住体内深入骨髓的剧毒差点晕厥过去,他望着眼前宛如从阿鼻地狱蔓延无尽的熊熊烈火,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早已被烧成了灰烬,随着无情无义的北风越飘越远了。
“你怎么在这里。”画十三的身后忽然想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冷淡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了完好无损、一脸茫然地站在他身后的关天瑜。
“你怎么在这里?”画十三大吃一惊地反问道,又猛地回头看了看在大火里摇摇欲坠的藏书楼,声嘶力竭地喊道,“殷澄练,殷澄练!”
“你说什么?”关天瑜鲜少看到画十三这样激动失控的样子,而且还对着汪汪火海喊着殷澄练的名字,楼里的火势如同疯长的潮水越来越凶猛,关天瑜顿时心头一惊,“殷澄练现在在里面?”
画十三目光空洞的看着关天瑜,愣愣地点了点头,眉头深锁到没有力气凝住多一丝的希望,嗫嚅道:“他以为你在里边,就二话不说地冲了进去……”
关天瑜望着势如饕餮的火海,整座藏书楼本就由木材搭建而成,楼里又盛满了浩如烟海的竹简书籍,连星星之火也足以引起燎原之势,置身其中,如何有生还可能?殷澄练真是在送死。
一时间千头万绪涌入心中,关天瑜突然膝盖一沉,浑身瘫软在地上,她的目光被火光映得一片红艳艳,却有什么东西永远枯寂了、湮灭了。
“为什么这么傻……”关天瑜看着藏书楼的房梁渐渐倾颓,仅剩的大门只有无情的火舌在肆虐舔舐着,没有半个人影。
画十三也渐渐有气无力地跪了下去,他的唇边扯出一抹苦笑,胸口像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一样,每一下马蹄都踢在了痛处上。他看着洪水猛兽一般的火海却无能为力地孱弱地眨了眨眼:怎么会这样?就是这样了吗?
“噗”地一口,画十三急火攻心,悲痛欲绝,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和心神压抑一直潜伏在体内的剧毒,一腔黑血蓦猛地喷了一地。关天瑜和近旁的几个守卫们都被吓了一大跳,关天瑜的眼泪“唰”地一下就如瀑布飞流一般冲破了冷冰冰的闸门,丢了魂一样把画十三扶在怀中。
而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画十三倒地之后,胸膛起伏不断,脸色苍白如纸,唇边不停地涌出汩汩暗红发黑的鲜血,他的眼眸已经开始涣散游离。
就在画十三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须臾,他眼前的一片火海开始蒸腾弥散,像一朵初开的红蔷薇,他看到危险而凄美的花瓣层层叠叠、一浪压着一浪,在最后的生之热闹中,他依稀看见花瓣中心幽幽地探出来两株嫩黄花蕊,这花蕊险过一场生死轮回。
因为从火海里走出来的,是殷澄练。而被殷澄练抱在怀里的,是京墨。
“你没事啊。”殷澄练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关天瑜身上,而第二眼,他就看到,一向冷静自制的关天瑜满眼的泪水,却只是为了被她扶在怀里的画十三而流。殷澄练的心头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垮掉了。
“你还好吗?”关天瑜看到殷澄练浑身的锦绣华服已经被火舌舔舐地破破烂烂,骄傲的发髻也凌乱偏斜,满脸蹭着黑糊糊的熏烟。她稍稍整理了心绪,把画十三交给了守卫们照料,缓缓起身走向了神色复杂的殷澄练,和殷澄练抱在怀里穿着打扮和关天瑜一模一样的京墨。她在他的目光里每走一步,她的心里就越发的忐忑不安。
“你为什么这么傻?”关天瑜第一次容许自己的眉头凝出几许关切的温情,尤其是面对殷澄练的时候。
殷澄练把怀里昏迷不醒、一身狼藉的京墨小心翼翼地交给了身边的守卫,淡淡吩咐道:“带她去御医院。要快。”
关天瑜看了看画十三也急忙追加道:“请也带他过去。这一次,他的毒发作地太严重了。”
守卫们忙唯唯遵命,又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殷澄练:“殿、殿下看样子也在火里受了不少苦头啊…难道不要同去御医院看一看吗?”
殷澄练一脸漠然,有气无力地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先走就是。而他则目无表情地看着关天瑜,仿佛桥上的残雪在凝望湖面远去的航船,按理说每一眼都该是下定决心的最后一眼,可他偏偏移不开眼。
“我问你,你为什么那么傻?”关天瑜看着殷澄练不言不语、一反常态的木然样子,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情愫,“你不知道钻进这场火海里有多危险吗?你知道这种危险意味着什么吗?你可是大殷的皇子,皇上的大儿子,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
“对。我傻。”殷澄练熏得满脸黝黑,眸色黑白分明地凝望着关天瑜,理直气壮地闷闷置气道,“我真是傻到家了,傻得昏天黑地、傻得火烧眉头!才会一听到你可能在里面就一头扎进去,其他什么也没办法去顾虑。关天瑜你知道吗,我在里面发了疯一样寻找你的身影,短短的几个刹那,我就想象了无数种失去你的结果,和那些相比楼里的熊熊烈火和大厦将倾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你呢?我在楼里寻你,你在楼外落泪。你知不知道,你的眼泪比任何一场大火都更能灼烧我的心!因为你的泪水,到底是为他而流。”
“殷澄练…”关天瑜一时有些怔住了,她不自觉喃喃念着殷澄练的名字,她现在看出来了,殷澄练清亮如雨的双眸里,不是木然也不是冷淡,而且难过和泄气。她不知道,他竟已如此在乎。她亦不知道,原来她也已如此在乎他的在乎。
殷澄练终于收回了放在关天瑜身上的目光,抬步从她身边走过,与她擦肩的一瞬间,他脸上冰冷的神情顿时垮成一派落寞和怅然。他试图抖落衣裳上的烟尘灰烬,却只是拂了一身还满,他幽幽地说了一句,宛如叹息:“去御医院陪他吧。此刻他很需要人照顾。”
说完,殷澄练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兴替阁的门边,她没有读到他脸上有多落寞,也没有看到他狼狈不堪的双脚被灼伤出多少水泡和伤口。她只目送着他,消失在不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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