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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你去把我床侧那个深棕色的木盒拿过来。”傅芷璇收了针, 把蜜合色的烟纱散花裙折叠好, 托在掌心。
小岚听话地把盒子捧了过来, 就看见傅芷璇珍而重之地把裙子放了进去。她眨了眨眼:“夫人这裙子可是要送人?”否则不必装在木盒中。
傅芷璇点头一笑, 轻声说道:“去年得了思琦姑娘一件新衣, 说要赔她一件, 因而事忙,一直没顾得上,正好遇上这次乞巧节, 得了空,做了这件新衣,你去叫闻方进来。”
她一提, 小岚倒有些印象, 那是去年秋冬的事,当时傅芷璇因为去追赖佳, 摔了好几次, 手心都磨破了, 幸得那个叫思琪的姑娘相助, 还派人把傅芷璇送了回来。
“夫人, 让奴婢给思琦姑娘送去吧。”小岚自告奋勇地说。
傅芷璇哪敢让她去,笑道:“你不还要过乞巧节吗?还是让闻方去吧, 他跑得快。”
小岚一想也是这个理,连忙跑了出去:“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
等她一走, 傅芷璇悄悄地走到床侧的矮柜前, 打开从最里面取出一只刚绣好的玄色锦囊,上绣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一看就是男子所用。然后拿出一只从未用过的白色绣荷花手绢把锦囊包了起来,轻轻压在裙子下面。
她刚做完这一切,闻方便进来了:“夫人,你唤小的!”
傅芷璇把盒子托起,递到他面前:“上次穿了思琦姑娘的一件新衣,一直说要赔她一件,拖了这么久,终于做好了,你替我送过去。”
说罢,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盒子底部。
闻方抬头瞥了她一眼,黑亮的眼珠子中闪过一抹笑,他不动声色地朝傅芷璇点了点头:“小人定不会负夫人所托,把这礼物送到主子手中。”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傅芷璇嘴角划过一抹笑:“有劳了。”
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闻方随即大步离去。
他走后,站在一旁的小岚再也忍不住,支支吾吾地从背后拿出一物递给了傅芷璇:“夫人,这是奴婢送你的礼物。”
她送的是一只磨喝乐,尺余长,由黄花梨木雕刻而成,上穿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嘴角大张,笑呵呵的,令人见之一喜。
虽比不得显贵之家的华丽和富贵,但雕工精致,表面光滑细腻,对小岚而言应该所费不菲。
“我很喜欢。”傅芷璇接过,笑眯眯地说道。
听到这话,小岚鼻尖冒汗,小脸红生生的,双手绞在胸前,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欣悦:“夫人喜欢就好,奴婢祝夫人顺遂安康。”
傅芷璇笑笑,从袖袋里拿出一物递给了她:“我也有一物赠与你。”
小岚看着她手上那张轻飘飘的白纸,圆溜溜的眼珠子中充满了好奇,她上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张纸一看,刹时惊呆了,头摇得像拨浪鼓:“夫人,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还请夫人收回去。”
傅芷璇笑盈盈地看着她:“你已经除籍了,有什么敢不敢要的,拿着吧。算是我送你的嫁妆,这五亩良田的地契是三十年的死契,不能当,不能卖,只能自己种或是收些租子,以后不管如何,好歹能保你个温饱不愁。”
这是傅芷璇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小岚天真纯善又心软,容易轻信人,嫁出去后,若是遇上个敦厚善良的婆家倒还好,若是万一哪天夫妻恩爱不再,夫君起了二心,她的嫁妆也未必能保得住。不如换成死契的田产,既补贴家用,又能保证她这大半辈子总有口饭吃,不至于沦落到像她前世那样凄惨的境地。
小岚感动得泪汪汪,抬起手背擦了一把泪,然后举起右手,目光坚决,宛如誓言:“夫人,小岚不要嫁人,小岚要伺候夫人一辈子,夫人在哪儿,小岚就在哪儿。”
“傻姑娘。”傅芷璇笑着摇摇头,没把小岚这话太当回事。
她已经连累过小岚一次,断不能再连累第二次。傅芷璇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京城变天前,给小岚寻一个好人家。
***
是夜,暑气消散,凉风拂面,傅芷璇与小岚一道过完了乞巧节,早早睡下。
睡到半梦半醒时,她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爬过,吓得她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
一睁眼就看到床头边坐了一道黑影,藏在淡淡的月光后面,看不清他的脸。傅芷璇连忙捂住胸口,正欲尖叫,鼻端忽地窜入一股熟悉的辟邪香的味道,正是她昨日亲手装入香囊中的辟邪香。傅芷璇刷地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不可思议:“王爷,你怎么来了?”
被她认了出来,陆栖行闷笑一声,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伸手把她耳边那一缕垂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声音嘶哑:“我来看看你。”
一把把傅芷璇搂入怀中,右手用力地按住她的背,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不分离。
今夜的宫宴散得比较晚,陆栖行喝得比较多,回府后原本准备歇下了,结果思琦送醒酒汤来时又一并呈上了那只香囊,说是傅芷璇赠予他的。
抚着这只由她亲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香囊,陆栖行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急切地想见她的冲动。心随意动,他不顾已是半夜,只带了章卫,悄然出府,过来见她。
他浑身都像着了火一样,眸子里似有红光掠过。傅芷璇感觉自己浑身都跟着他炙热的眼神烧了起来,忙错开眼神,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站起身道:“你喝了酒,定是口渴了,我给你倒些水。”
“不用,陪我坐坐。”
一只带着热气的大掌拉住了她,把她往床上按,两人相邻而坐,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都能听到。
傅芷璇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蜷紧手掌,压下想按住胸口的冲动,偷偷瞥了陆栖行一眼,一下子就撞入他灼热的眼神,里面好似有熊熊烈火在窜起,随时都能将她燃烧殆尽。
傅芷璇一怔,竟忘了呼吸,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
忽然,一直带着热气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然后耳边响起陆栖行克制的嗓音:“不要这么看着我。”
傅芷璇的脸不知不觉又红了,似乎每见一次,陆栖行看她的眼神就浓烈一分,尤其是晚上,每次见面他都爱用这种露骨又炙热的眼神看着她,让她吃不消。
傅芷璇咬紧下唇,慌乱之间,仓促找了个借口转开了话题:“对了,我让闻方转告你,范夫人可能发现咱们俩的事了。”
陆栖行放下手,搁在她腿上,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漫不经心地说:“不必担忧,范嘉义此人老奸巨猾,又想左右逢源,我还没败,他不敢得罪我。”
傅芷璇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真是了解范大人。”
“他这人可用不可信。”陆栖行看得很明白,“范嘉义有能力,做事也算尽心尽力,唯有一点不好,太过奸猾贪心。不过也可理解,毕竟押错了宝可是要赌上身家性命,他唯一错的就是想做纯臣,又不能坚持做个纯臣,还抱着投机心理,不肯付出,只想得利,到头来只会两边都不讨好,落得一场空。”
傅芷璇听得出来,他一点也不记恨范尚书。再一想,范尚书这样的人确实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只是过于自私,不能信任罢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那点芥蒂也随之烟消云散。不过……
“今日在市集上,我刻意让庞氏看到了我与范家过从甚密,庞氏回去肯定会对徐荣平讲,我这样会不会好心办坏事,适得其反,把范尚书推到萧家那一边。”
陆栖行看着她忐忑不安的脸,长臂一勾,把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笑道:“你真是低估咱们的范尚书了,他若是能这么轻易就站队,也不会一直这么在我与萧氏之间摇摆不定了。”
这倒也是,她也是关己则乱,傅芷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栖行揉了一下她的头,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拿出她托闻方送过去的那只香囊,在她面前一晃,然后抵在唇间,眸子晶亮灿若星辰:“我很喜欢!”
他的欢喜溢于言表,傅芷璇既欣喜,又觉惭愧,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都没送过他任何礼物。她抿唇有些自卑地说:“我针线活很一般……”
话未说完就被陆栖行打断了,他把香囊按到了她的手里:“所以特意给思琦做了衣服,给我却只做了这么一只香囊,阿璇,你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傅芷璇哭笑不得,她实在没想到他连思琦也要一并计较。心里因为针线活不好的自卑顿时一扫而空,无奈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陆栖行握住她的手:“你也得给我做衣服,以后我的衣服都由你给我做。”
傅芷璇哪敢答应:“不行,我的绣活太一般了,别说跟宫里的绣娘相比,就是街上随意一家成衣店也比我做得好。就连我自己穿的衣服也是小岚做的。”
陆栖行若穿着她这三脚猫的绣活做出来的衣服在外招摇过市,她会羞得无地自容,旁人也会暗地里笑话陆栖行。
“我喜欢就行。”陆栖行满不在乎地说。
傅芷璇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肯答应。
见拗不过她,陆栖行也不想为难她:“那好吧,外衫还是由绣娘做,贴身衣服由你做,这你总不能推辞吧。”
他做了让步,傅芷璇也不好再拒绝,便点头应下了:“好。”反正穿在里面也没人看见。
陆栖行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一眼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不过他也没拆穿她,而是打开香囊,从里拿出一把比手掌略短一些的香檀木梳篦放入傅芷璇的掌心:“礼尚往来。”
这把香檀木梳篦纹理清晰,木质坚硬,散发着淡淡的芳香味,握在掌心光滑细腻,像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所制。不过一看着梳齿的粗细和间距,以及这简单的样式,傅芷璇便立即推翻了这个猜测。哪个匠人会这么暴殄天物,用这么珍贵的香檀木来做这么一把如此简陋的梳篦,上端除了一条简单的花纹,便再无杂饰。
想来也只有陆栖行这个半路出家的初学者才会做这种事。
不过这只梳篦是他亲手一点一点打磨制成,这份心意比那些老匠人做十个更精美更漂亮的梳篦更为难得。陆栖行说要与她做一对寻常夫妻,他也切实的在一点一滴地实践这个承诺。
傅芷璇两手抓住梳篦,握在胸口,昂起头,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笑,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你做的?”
“想多了。”陆栖行不肯承认,伸出长臂,拿走她手里的梳篦,插到她的头上,头往后退,端详一阵,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
傅芷璇忍不住老脸一红,因为要睡觉,她早把头上的饰物取了下来,头发也放了下来,披散在肩上,这样光秃秃地插上一把梳篦,何谈不错?
偏偏陆栖行的样子极为认真,眼神专注,里面盛满了赞叹,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傅芷璇忍不住脸红心跳,泛着盈盈光泽的杏眸往上一弯,整个人显得妩媚又夺目,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引得陆栖行低头,虔诚地轻吻着她的眼角:“结发同心,阿璇,吾欲执子之手,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傅芷璇扑进他的怀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羞涩地点了点头。
***
次日,傅芷璇一大早就收到了范府送来的礼物,两匹上等的蚕丝绢布,洁白如雪,还有一只纯金打造的博山炉,一套景德镇出产的上品青瓷茶具,件件精美,无一不是上品。
送礼物来的是范府的管家,四十岁出头的样子,蓄着八字胡,见人三分笑,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但说出口的话却极为疏离:“傅夫人,我家老爷和夫人听说昨日在富宁街,夫人对府中三位小姐和小少爷多有照拂,还赠与厚礼,感激不尽,特使小人前来向夫人道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夫人切莫推辞。”
傅芷璇的目光投向桌上这三件回礼,默默估算了一下市价,大致与她昨天在街上送予范家的一致,便猜到了范家的心思。
这范尚书也真是多疑,她一靠近,露出讨好之态,他便立即缩了回去,生怕她黏上去的样子,该不会是范夫人前日也没看清楚她的脸,只是猜测而已?见她热络,便怀疑她其实并无与陆栖行有来往,因而立即又打起了别的念头。
从今日范家急于与她划清界限的举动来看,傅芷璇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心里不由得好笑,范家人的势利与见风使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歪打正着,她也不用担心她与陆栖行的事情暴露了。
傅芷璇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也不起身,懒懒散散地看着范府来的管家,嘴上客客气气的,但连面子上的推辞也懒得做:“范大人与范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那傅氏就却之不恭了。”
那管家似是没料到她会应得如此干脆,先前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不由得有些讪讪的,最终皮笑肉不笑地说:“既如此,那小人就回去复命了。”
傅芷璇依旧坐在那里,挥了挥手,对搭了一条蓝布在肩上,正在大堂里擦桌子的张柳说:“张柳,你过来,替我送送范管家。”
让个跑堂的送他?俗话说丞相门前七品官,他家大人虽不是丞相,但也是一部之首,掌管大燕的钱袋子,因而连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少官员去了范府,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地叫一声“范管家”,唯独傅氏这个市井之妇,也太不知礼数,不识好歹了。
范管家不理会弯着腰跑过来的张柳,气哼哼地拂袖而去,飞快地坐上了候在客栈外的马车上,疾驰而去。
留下跑出来的张柳,苦恼地抓了抓头。
小岚见了,倍觉不安,紧张地看着傅芷璇:“夫人,那范管家是不是生你的气了,万一他回去在范夫人面前说咱们的坏话怎么办?”
这傻丫头,只怕没明白刚才范管家的意思,还以为她能蹭个范府义小姐当呢。
傅芷璇也懒得戳穿她的美梦,笑眯眯地说:“放心,没事的。”
小岚信以为真,高兴地走了:“我去叫张柳回来,大太阳的,人都走了,还傻愣愣地站在外面做什么。”
她扭头就往外跑,刚跑到门边,忽然与及急匆匆冲进来的米管家撞到了一块儿,发出哎哟的一声尖叫。
傅芷璇连忙起身,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撞到哪儿了?”
小岚捂住左边眼睛上方,歉疚地说:“是我太快了,不小心撞上了米管家,不过没事的,只是撞疼了一下而已。”
说完,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傅芷璇立即望过去,只见她的额头上红红的,应该没有大碍,便道:“你待会儿去用药油揉一揉。”
旁边的米管家看到两人就这么点小事也能说半天,不由急了,一拍手掌,着急地说:“傅夫人,大事不好了。”
傅芷璇侧过头,诧异地望着他:“米管家何事如此惊慌?进来说吧。”
然后先一步踏入了客栈,走到大堂的一角坐下。
米管家见了,连忙跟了上去,唉声叹气道:“傅夫人,本家那边,三叔公他们把你告到了衙门。”
“告我?”傅芷璇用食指指着自己,好笑地问道,“他们告我什么?”
米管家见她不当一回事,狠狠地叹了口气:“他们状告你一个外人侵吞霸占苗家家产,我家公子已经出去找他那些同窗打听情况去了,特意派我来通知夫人你。”
傅芷璇抬头扫了一眼自己简陋的客栈,浅浅笑道:“米管家,不必担心,凡事讲求一个证据,府尹大人是个正直秉公执法之人,他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米管家跺了跺脚:“夫人误会了,三叔公他们是给邕县县衙递的状子。”
“邕县?怎会在哪儿。”傅芷璇不解地望向他。
邕县是燕京城下属的一个小县城,在燕京城以北的六十里的地方,因为有燕京城这么个珠玉在侧,因而并不起眼,傅芷璇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却并未去过。
米管家解释道:“苗家祖上是邕县的,后来搬迁到了燕京城,但还有一部分族人留在了邕县,想必,三叔公是联系了那一部分族人,一起状告夫人你。”
这样就说得通了。
邕县,傅芷璇默念了一番这两个字,三叔公特意避开燕京城府衙,跑到几十里外的地方状告她,必是有所依仗。
不过也无妨,她行的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天子脚下,一县县令不敢,也不能一手遮天,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有何所惧。
想通这个关节,傅芷璇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对米管家说:“你来得正好,昨日送到范家的礼,他们又换了个花样退回来了,你先带回去吧。等你家公子回来了,再派个人来知会我一声,到时候我再到府上与苗公子详谈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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