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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整整一晚, 季文明灰头土脸地换上了朝服抹了把脸就急急忙忙地赶去早朝了。
大燕凡是六品以上官员都有资格参与朝会, 但因为朝中官员众多, 只有三品及以上官员可以站在殿内, 四品及以下官员只能站在殿外。
虽说生了炉子, 但殿外两面透风, 这大冬天的, 冷风吹来,可不好受,有经验资格老的官员早寻好了避风的好位置。等季文明赶到时候, 只剩中间一段风最大的地方,那也恰好是五品官员站的位置。
季文明自恃年轻力壮,也没介意, 往风口一站。
他这是第一回参加早朝, 不知道早朝往往要花几个时辰,而且若是大臣们分歧太大, 扯嘴皮子打嘴仗的话, 到中午都还不能退朝。这上朝可不是一件轻松活。
这不, 今天季文明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寒风刺骨, 饶是他身强体壮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本以为这趟朝会他只是来点个卯就完事了,谁知到了巳时二刻, 司礼监的袁公公突然大声道:“宣武义将军季文明上殿。”
叫到他的时候,季文明都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不过, 见周围的人都望着他,他连忙回过神来,垂首目不斜视地随着袁公公进了内殿。
洪光殿内金銮宝座巍峨屹立,威严肃穆,季文明跪拜伏地不敢直视龙颜,心里却在揣测皇帝召他何事。
若说封赏奖励,先前已把旨意和赏赐送到安顺,此次回京还有征远大将军曹广在,再怎么加封也轮不到他头上。
那皇帝把他叫来所谓何事呢?
却听上方传来一道威严的成熟男声:“季爱卿,冯大人参奏你治家不严,是与不是?”
随着而来的是一本奏折,递到了季文明面前。
他心中一凉,连忙伸手接过奏折,打开一开,奏折里参他治家不严有两件事,一件是他母亲万氏与堂婶当街撒泼斗殴,第二件是她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去搜儿媳的房间。历朝历代都有律法规定,媳妇的嫁妆属于她的私产,婆家不得动用和干涉,季家人这是知法犯法。
最后,冯道远还深刻的在折子上陈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家尚治不好,何以为官?
季文明看得大汗淋漓,不过是两件家中小事,怎么就扯到有没有能力做官上去了,京城的御史就是凶残。
他才刚回京,还没有结交任何京城的官员,此时也没个官员替他说两句话。
季文明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母亲与二婶当街殴打的事,他不知情,但万氏搜傅芷璇的房间可是他默许的,怎么都推脱不过去。
而且邪门的是,这位冯御史好像是亲眼见到事情的起因经过似的,一言一词极尽详实,他无从辩驳。
虽说最后也开了傅芷璇的箱子,但到底没拿她的东西,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错误。
想了想,季文明伏地认错:“微臣有罪。”
陆栖行没想到他一句话都没辩驳就认罪了,跟昨晚曹广口中那个狡猾的投机分子极不相符,顿觉没趣。这种小事,原也不需要他亲自过问,便道:“武义将军季文明治家不严,致使家宅不宁,念其凯旋而归,又是初犯,罚俸半年,望诸位以此为戒。”
还好,只是罚俸半年。季文明松了口气,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
后来的几件政事跟他没关系,又困又累的季文明迷迷糊糊地参加完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朝会。及至踏出皇宫的大门时,他连小皇帝长啥样都没看清,反而感觉比他以前操练一整天还累。
轻吁了口气,季文明抬脚正欲回家,忽地听到后面传来一道沙哑沧桑的声音:“疯老头,你今天又发什么疯?连个刚回京的五品年轻人都不放过。”
听到这话,季文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贴到墙角,他也想听听这位素未谋面的冯御史为何会参他一本。
“哼,”冯御史冷哼一声,嗤道,“管他几品,此乃老夫职责所在。”
另一人说:“你这牛脾气,满朝文武都要被你得罪个遍了。”
冯御史满不在乎:“江庸,老夫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不必劝老夫。依老夫所见,那姓季的小儿,心胸狭隘,不堪为官。”
“哦,疯老头你何出此言?”江庸是真的好奇,冯御史虽是个认死理的,但却极少掺杂个人情绪,他跟季文明都还没见过,竟会如此厌恶一个武将,实属稀奇。
冯御史没有隐瞒:“你知道的,老夫素来喜欢得月楼的杏花酿,可惜那杏花楼的丘老头抠门,只肯在每月的最后一天放出几坛,而且还不能买回家。昨日老夫像往常一样在得月楼喝酒,结果无意中看到这位季将军把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推到了马路中央,幸亏后面的将士反应快,否则那位妇人只怕要被马蹄踏成肉泥,事后还没一点悔意。而那位妇人也不过是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在这位季将军母亲的身上而已。”
江庸理解冯道远,连他听了都觉得季文明做得太过分了,更别提嫉恶如仇的冯御史。这位季将军要救母,方法多的是,何必非要把一无辜妇人推到马路中央。
“难怪呢!”江庸拍了拍冯御史的肩,“别气了,今儿我家婆子回娘家了,我再请你去得月楼吃一顿。”
直至两人离去,季文明才慢慢从墙角处走出门,目光晦暗不明地瞥了一眼冯御史远去的背影。
他原先还猜测是有人故意针对他,莫非这只是他的错觉?也是,他才刚回京,将来的职务还未定下来,算不上挡了谁的道,旁人何至于如此煞费苦心地针对他,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
回到家时,季文明已经收起了沮丧的情绪,恢复成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路都笑眯眯的,偶遇几个街坊还亲切地跟对方打招呼,寒暄几句。
等他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季长源带着几个族人站在院子门口,手上还拿着铁铲等器具,瞧见他,季长源上前道:“文明回来了!”
季文明看向这位不声不响做了族长的族叔,笑道:“嗯,劳烦三叔了,大家站在这里做甚,进去吧,中午了,正好咱们叔伯兄弟几个一起好好喝一杯。”
别人一大早就来家里帮忙平整地面,清理没烧透的房梁和碎石瓦砾,修缮房屋,怎么也该好酒好菜地招待对方一顿才是。
谁料,季文明说完这话后,季长源身后几个族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微妙,季文明感觉不妙,正想旁敲侧击一番,季长源已经先一步憨笑着拒绝了:“不用了,时辰还早,你婶子和几个堂弟还等着我回去呢,我要没回去,他们会担心的。”
闻言,季文明笑了:“这有什么,待会儿派个人去家里跟三婶说一声就是。”
季长源尴尬地摸了摸脖子,一个劲儿地说:“不用,不用,真不用……”
其他人也跟着不住地点头,都说家里做好饭了。
季文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勉强,笑道:“那好,那就多谢诸位叔伯兄弟了,改日文明再向大家道谢。”
等人一走,转过身,季文明的脸刷地沉了下来。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昨晚烧毁的房屋地面已经平整好,细碎的瓦砾石子也已经平填到了低矮的坑洼处,没有被烧毁的房梁拆了下来,码成一堆,建房子的时候还可以用上,已经烧得发黑或是断成几截废弃木料也统统安放在了院子边离厨房最近的角落里,可以劈来当柴烧。
院子里到处都干干净净的,若是忽视了中央那一团黑漆漆的地面和少了的房子,跟火灾前也没什么两样。
季文明不得不承认,这位一直素来沉默不多言的族叔做事很利索,也很细心,比起耳根子软不着调的二叔,难怪伯祖父会更属意他做族长。
听到脚步声,季美瑜连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欣喜地喊了一句:“嫂……大哥。”
她突地改了口,脸上的喜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文明觉得心里堵得慌,十一岁那年父亲死后,他就一手撑起这个家,眼看读书无望,他不甘沉寂,像族中的父辈祖辈们那样做着一份低贱的工,养家糊口混日子,才过而立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
十七岁那年,他不顾那天是他成亲的好日子,拜了堂就随连校尉带领的新兵一起去了安顺,辛苦挣扎七年,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血汗,终于苦尽甘来,衣锦还乡,封官加爵,娇妻在怀,正该春风得意的时候,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不但没有他想象中的风光意气,就连心心念念的亲人也变得陌生了。在小妹的心目中,他连傅芷璇都不如,在母亲心里他也不是个好儿子,做人做到他这份上还真是失败。
季美瑜有些怕季文明,见他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进门,很不自在,搓着手问:“大哥,你吃饭了没有?”
季文明回过神来,摇头问道:“没,你们呢?”
季美瑜瞥了后院一眼,指指厨房:“那你要不要进去吃一点。”
饭厅昨晚也被烧了,他们今天也只有在厨房吃饭了,季文明点头,走了过去,刻意找了个话题跟妹子拉近距离:“你们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提起这个,季美瑜脸上的表情就不大好看,她没说话,推开了门,指着厨房的小桌道:“那,大哥你看吧。”
季文明抬眼望去就看见,小方桌中央摆了一碟子咸菜,还有两只瓷碗,碗中放着两只馒头。而他娘正蹲在灶间生火,可能是不熟练的关系,再加上昨晚提水救火,进进出出,撒了不少水在厨房,木柴被润湿,很难点燃,万氏点了几次都没成功,反搞得自己灰头土脸。
“你们准备做什么?”季文明觉得自己都快麻木了。
季美瑜努了努嘴:“烧开水喝啊!”
所以说,这一早上,季长源带着族人来他们家干了一上午的活,不说吃饭,连口热水都没有。
深呼吸了一口,季文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向万氏发火的冲动。
“如意,红燕他们呢?”
万氏似乎瞧出儿子正在生气,缩了缩头,不敢吭声。
季美瑜其实也不赞同万氏的做法,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娘说咱们家房子烧了,最近一段时间住不开,就放她们回去探亲了,正好也省下一笔口粮和月钱。”
季文明这会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木然地指着桌子上的两个馒头和一叠咸菜问道:“那这些呢,从哪来的?”
他可不指望生火都不大会的母亲和小妹会做馒头。
果然,季美瑜回答道:“咸菜是以前厨房的张妈做的,馒头是娘让我去巷子口的刘阿叔家买的。”
季文明气得闭上眼:“所以你们就当着长源三叔他们的面买了两个馒头回来?”
万氏也觉得很委屈:“文明,娘这算啥,后院那个早早地去饕餮居定了好几个好菜回来,现在正藏在屋子里一个人吃呢。”
“吃吃吃,吃个屁……”季文明突然一脚踢倒了小方桌,两个碗一个碟子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摔碎发出砰砰砰地声响。
万氏傻眼了,又开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文明,娘,娘做错什么了吗?娘也是想省几个钱,咱们家还要建房子,木料,瓦片那样不要钱,还有请人的工钱……”
季文明伸手抚额,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一顿饭能省出几个钱来,有钱就弄丰盛点,没钱就买一堆馒头,炒几个小菜,再来一碗热腾腾的汤,也不至于寒了人心。
万氏这样做,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去面对族人。传出去,他这辈子也别想在族里抬头了。
他从未觉得这么疲惫过,这简直比他以前打仗还累。
他闭上眼,缓了口气,问道:“以前家里的事都是谁做主?”
其实他心里早有谱了,问,也不过是想确认一番罢了。
果然,万氏回答道:“都是傅氏在张罗。”
季文明点头,对季美瑜说:“去,把傅……你嫂子叫回来,下午还有人要来帮忙打地基,让她回来张罗。”指望万氏和季美瑜还不知得得罪多少人。
季美瑜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好,我马上去。”
“慢着,不许去!”钱珍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怒瞪着季美瑜。
季美瑜无辜地耸了耸肩,眼神瞟向季文明,就只差没说“是我大哥让我去的了”。
季文明看到她,放软了语调:“珍珍,家里下午还有人来帮忙。这都十一月了,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咱们必须得在年前把房子建好。你还怀着身孕,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了吗?”
钱珍珍听了,脸上的怒意稍退,犹豫道:“可是……这样大家都会认为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季文明走过去,安抚地按住她的肩:“不会的,我心里有谁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你不想房子早日建好,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有新房子住吗?”
钱珍珍被他勾画的美好蓝图所吸引,再加上她心里也明白,要让她去给那些泥腿子煮茶倒水,张罗饭菜,应酬招呼,她一万个不乐意。便勉强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不许搭理她,还有,以前咱们在爹面前说的事你也要早日办到。别忘了,咱们还等着去见罗大人呢。”
钱珍珍口中的罗大人全名罗家栋,是钱世坤的至交好友,现在在兵部任职。季文明现在初回京,一无人脉路子,二无钱银疏通关系,想要调个如意的差事,现在也只能指望钱世坤的这位好友了。
因而,钱珍珍一说这话,他脸上的笑更温柔了,轻拍着钱珍珍的手道:“嗯,知道了,你抽空也给罗大人府上递个帖子,挑个日子,备上礼物,咱们去拜见罗世伯。”
“好,我都听你的。”钱珍珍示威地瞥了季美瑜一眼。
季文明这会一脑门子官司,实在没心情调解他们姑嫂之间的关系,只能把钱珍珍支开:“你不是一直想吃京城聚贤庄的烤鸭吗,待会儿我去给你带一只回来,你先去回房休息,可别累着咱们儿子了。”
钱珍珍也不想待在这满是烟熏味的厨房:“好吧,那你要早点回来了。”
等她一走,季美瑜再也忍不住了,撇嘴不满地说:“大哥,你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刁蛮任性女人,大嫂比她好多了好吧,我可不要她做我的嫂子。”
万氏见了,拍了一下她的手:“你个傻孩子,胡说什么呢,难不成还想把手伸到你哥房里。这种话以后不许说,你哥心里有数呢。”
季文明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会儿她怎么就突然变明理了,那先前呢,怎么就不知道招待一下长源三叔他们。
听到儿子的质问,万氏垂下了头,小声嘟囔:“这不是没银子了吗?”
她的私房钱花掉了一大半,所剩无几,傅芷璇那边,也是一身债,而且这个以前很好说话的儿媳妇也像变了个人一样,动不动就摆个诰命夫人的架子,连儿子似乎都暂时拿她没办法,就更别指望她还会拿银子回来了。
“你……你那儿不是还有银子吗?先拿出来应付应付,等回头儿子领了俸禄再交给娘。”季文明艰涩地开了口。他最近半年都没一文钱的俸禄,谋职还要使银子,罗大人那边虽有岳父这层关系在,但也不能不打点,还有家里的房子,重修也要花钱。
他手上虽然还有点银子,但对比这几项庞大的开车,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文钱难倒好汉,他算是体会到这滋味了。
万氏听了儿子的保证,总算放下心来:“那我明日就让如意她们回来。”
再不回来,她连热水都喝不上一口。
季文明这才放下心来,他侧过头瞥了一眼季美瑜,声音带着诱惑:“你想过好日子吗?想,就去把你嫂子叫回来。”
季美瑜咬住下唇,嫂子才离开半天,她就觉得这家不是家了。
“好,你别说了,我去。”
***
客栈里,傅芷璇和小岚睡了整整一上午,终于恢复了精气神。
用过午饭,傅芷璇拿起糕点铺子那边上个月的账本查账,小岚坐在窗前,沐浴着冬日的阳光,在阳光下飞针引线。
“少夫人,咱们今晚还回去吗?”小岚绣了一会儿花,觉得眼花,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
傅芷璇头也不抬:“你不想回去?”
小岚摇头:“也不是,就是担心我们回去没住的地方。”
少夫人的房间肯定已经修好了,但家里也只有两个房间,钱珍珍不可能把她的房间让出来,那老夫人肯定要去住少夫人的房间,她们只能去下人房挤一挤了,她本就是下人,倒无所谓,可少夫人怎么能跟着她一起去挤呢。
傅芷璇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我们住客栈就是。”
小岚听了很是高兴:“那奴婢回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
“小岚,你收拾衣服做什么?”季美瑜一上楼就听到这句话,张口问道。
小岚扭头看到是她,连忙站了起来:“小姐。”
傅芷璇听到声音,从账本里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美瑜,你怎么来了?”
季美瑜坐到她对面,眼巴巴地看着她,讨好地说:“嫂子,大哥让我来请你回去。”
闻言,傅芷璇拨算盘的手一顿,无缘无故叫她回去?这可不像季文明无利不起早的作风。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傅芷璇了然地问道。
季美瑜绞着手指头,吞吞吐吐地说:“就是……就是有很多街坊邻居和族叔伯,哥哥们来帮忙。”
那也用不着她回去啊,家里有厨娘,有丫鬟,端茶送水,帮忙打下手,有的是人,万氏只要动动嘴皮子,掏掏银子就是。
“还有呢?”傅芷璇抬头睨了她一眼。
季美瑜垂下了头,声音低了好几度:“娘让如意、红燕她们几个回家探亲了。”
傅芷璇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敢情这是指望她和小岚回去做丫头厨娘呢,而且还是自掏腰包的那种,真当她欠季家人的不成。
“美瑜,你也看见了,我这儿还有许多账本还没核实,只怕没功夫,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就回来。”傅芷璇是打定主意了,这段时间就是要回去也要早出晚归,绝不能给人白白使唤了。
季美瑜没想到向来好说话的嫂子竟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她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嫂子,你就回去吧,你不在,这家都不像家了。”
看着季美瑜可怜巴巴的样子,傅芷璇心里也不好受。哪怕今生很多事情都变了,自己没多管闲事去打断她自以为美好的姻缘,季美瑜母女跟钱珍珍一开始就不对付,季美瑜这辈子很可能不会再倒向钱珍珍那边,但她仍然无法忘掉她曾经的背叛,心无芥蒂的面对她。
“美瑜,你应该明白,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或许从来都不是。
季美瑜没料到她会说出如此绝情的一句话,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拽着她的袖子:“嫂子,你别这样,我只认你是我的嫂子。”
傅芷璇不为所动,只是示意小岚递手帕给她。
季美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严掌柜出现在了门口,诧异地瞥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然后道:“少夫人,有位自称范大人府上的毕管事求见。”
傅芷璇听闻此言,忙站起身,走到隔壁:“请她进来。”
毕管事走进来,先向傅芷璇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季夫人,奴婢奉我家夫人的命,给季夫人送请帖过来。”
语毕,双手奉上一张红色的请帖。
傅芷璇接过请帖,打开一看,原来是范夫人准备开个赏梅会,日期就定在五日后。
范夫人贵为二品尚书夫人,所邀请的无不是达官贵人,她能拿到这张帖子还真是意外。
不过不管怎么说,多结识几个人总没坏处。以后她和离了,说不准还要靠这些大财主们赏口饭吃呢。
傅芷璇合上了请帖,笑眯眯地说:“劳烦毕管事了,请你回禀范夫人,五日后我一定准时达到。”
“是,奴婢告辞。”毕管事福身退了出去。
隔壁房间的季美瑜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停止了哭泣,探头望了过来。
傅芷璇正愁没人给她拉大旗呢,这范夫人就送上门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范大夫夫妇的提携照顾之情。
她扬起手中的请帖道:“美瑜,你也看到了,范夫人邀请我去参加赏梅会,我这几日还要准备送范夫人的礼物,实在是没空。”
“嗯。”季美瑜低低地应了一声,刚才那个妇人她也看到了,虽是口称奴婢,但气势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
季文明看到空手而归的季美瑜,诧异地重复道:“你说范大人的夫人邀请她去参加赏梅会,她要备礼物,没空回家?”
季美瑜垂头丧气地点了下头。
季文明露出深思的神色,这京城里姓范的大人并不多,他知道的仅仅只有一位,那就是户部尚书范嘉义。
不过傅芷璇何时跟这位大员扯上了关系?
不对,傅芷璇当时捐粮不就是捐给户部的吗?莫非因而结交上了这位范尚书?
季文明精神为之一振,户部可是油水十足的实权部门,范尚书又是一部之首,哪个衙门不给他几分面子?若是能跟他搭上关系,他何愁不能调个好差事。
这可是比那位正五品的兵部郎中罗大人更有用。
“娘,岳父岳母可有什么喜好?”
这话倒把万氏给问住了,他吃惊地看向儿子:“你说的是傅松源夫妇?”
季文明笑了:“这京城除了他们,儿子难不成还有其他岳父岳母?”
万氏呆愣住了,儿子不是一心打定主意要休了傅氏吗?怎么这会儿还要备礼去傅家,她瞥了后院的方向一眼:“那……她怎么办?”
这个媳妇儿可是个气性大的,若是闹起来,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季文明眼一撇,低声道:“你先别告诉她,这事攸关儿子前程。若是成了,你儿子就攀上了一棵大树,从此前途无量。”
一听这话,万氏当即忙不迭地答应了:“好,你放心,娘绝对不说。这傅松源以前是你父亲的至交,你知道的他为人迂腐耿直,不容易讨好,反倒是那辛氏耳根子软,说几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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