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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铭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
他在睁开眼的同时忍不住抽了口气，却又被这动作牵动了不知道是肺部还是哪儿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起来。
“啧啧，还真是没见过夏清桓这种人，”系统悠闲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讨打，“简直是胆大包天……你们从悬崖上边儿坠落那会儿，吓得我心跳都快停了。”
“……”顾铭觉得自己一定是断了几根肋骨，但他现在没空在意这个，只是捂着胸口一边尽量浅浅地抽着气，一边四面环顾地搜寻他家管家的身影，嘴里还不由回怼道，“得了吧，你连心脏都没有。”
系统：“……”#我和我的宿主每天都在互相伤害#
顾铭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他很快在近处捕捉到了夏清桓的踪迹，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狭窄的溶洞之中——就像是前些天刚刚从菰原逃出来时的情景重演，只不过，这会儿比那时候更要狼狈不知道多少。
顾铭都是如此了，夏清桓当然更是如此。
“得亏还有那个雇佣兵给你们垫着，”系统凉凉地给错过一整季的宿主补充剧情，“外加夏清桓那把发射枪在山壁上做了不少缓冲，你现在才有命在这儿醒过来——你的攻略目标心狠手黑得厉害，可不是什么善良温和的小白莲。”
面对这种低级挑衅顾铭根本懒得理会，他看着浑身血迹、靠着石壁昏迷不醒的夏清桓，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又犹豫着缩回来，简直心疼到呼吸都要停了。
即使不用系统在那儿说风凉话，他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不管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有多匪夷所思，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现代社会，既没有可以飞檐走壁的轻功，也没有能一拳打碎巨石的大侠，夏清桓和原身顾铭这些人，其实充其量不过是比普通人多经受过些训练，懂得些使力的技巧罢了。
而作为正常的人类，显然并不具备鸟儿那样飞行的能力。
顾铭之前从没试过用他的空间接受高速飞行着的物体，那给他带来的冲击也着实大得可怕，他的精神力几乎在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净，而最后剩下的一点点，也被一次逆央的使用消耗干净了。
那之后他立即就昏了过去——那就意味着，夏清桓必须同时带着两个昏迷的成年男人在高空下坠当中维持不至于把他们摔成肉渣的速度，还得保证其中的一个尽量不受到任何致命的伤害。
顾铭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了这一点，但看着青年鲜血淋漓的手臂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还有身上数不尽的狰狞伤口，总能略微窥得一二。
他狠狠地咬着牙，鼻子竟有些泛酸。
“哎哎哎，你可千万别哭喂，”系统被他吓了一跳，“宿主你清醒一点，你坏掉了吗？这个攻略对象只是你的新手任务，是这小世界里的一串数据而已，你你你不会动了真感情吧！”
“……闭嘴。”
系统不在那儿咋呼还好，他这话一说出来，顾铭不知怎么更是悲从中来，心中强烈的郁愤随着张口说话喷涌而出，眼睛一眨，两滴泪不受控制地脱落瞳孔，啪嗒一声溅在了夏清桓苍白的脸上。
昏迷着的人若有所感地一颤，眉梢聚拢，似乎挣扎了半晌，在顾铭惊喜到屏息的目光中睁开了眼睛。
夏清桓乌黑的眼睛茫然地转了转，半天才成功聚焦，对准在顾铭要哭不哭的脸上。
他嘴角有些无力地勾起，叹息般断断续续地吐出两个字来：“别……别慌……”
顾铭一把抓在他头侧的岩石上，用两条胳膊和身体圈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他俯下身，脸颊贴近夏清桓的脸颊，仿佛那是一个真正的拥抱。
“用……他的、电话……”可惜夏管家此时全然没有这种细腻的心思，他艰难地转了一下脖子，朝另一边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黑衣人示意，“他们的……卫星……”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的卫星没被监听，我可以直接用他的设备联系顾……父亲那边的秘密武装，”顾铭无声地叹了口气，连忙接上他的话，自己却舍不得离开，伸长了胳膊钩住那黑衣人的后脖领子，把他整个人揪了过来。
他一点都不傻，不过是没有夏清桓经验丰富，在醒过来之后再回想对方那时的举动，并不怎么费力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夏管家费劲儿把这么个人弄来自然不只是为了给他们当肉垫的，这些雇佣军装备齐全、拥有严密的自成一体的组织和规矩，他们只是拿雇主的钱办事，和雇主之间并没有多严格的上下属关系。
所以，比起顾铭他们自己早不知道被内鬼渗透到什么程度的讯息线来说，他们通讯设备的安全性倒是更值得信赖。
这一步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顾铭很轻易便联系上了顾家总部，甚至只等了大约不到三分钟就听到了来自他那位威名赫赫的便宜爹的声音。
“保持通话，”顾御山说话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对他既没有寻常父子之间的嘘寒问暖，也没有给被自己坑成狗的儿子一点解释的意思，“我这就派人去接你们。”
“可是那些雇佣兵……”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顾御山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然而顾铭是谁，不说他从小跟着（亲）老爹一起在商海浸淫中长大，就说他跟夏影帝那个戏精针锋相对了那么些年，就算自己演技不行，在辨别真实情绪这一道上却可以说是修炼到了大成的地步。
他听得出来，顾御山分明憋着些如释重负，他至少也是有后怕的，大概跟这个由自己精血生出的儿子，并不是没有半点亲情在。
顾大佬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夏清桓……还在你身边吗？”
“……”顾铭实在不想显得像个哭唧唧的娘们儿，但夏清桓这三个字就像个魔咒，只要提起来就让他不住地委屈——也许是为了替他委屈，总之十分意难平。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在明明确定自己不是从前那个顾铭之后还要那么尽心尽力地保护，也不知道如果现在在这个壳子里的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似乎看他不顺眼的顾铭会怎么对待自己伤重的管家。这些问题想一想就让他心尖儿发疼，胸腔里头像翻涌着什么滚烫又辛辣的东西，如鲠在喉，难受极了。
可他更没想到，这一瞬间的犹豫，竟让对面的顾御山有些慌张起来。
“怎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顾先生的反应简直跟对自己亲儿子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很难不怀疑夏清桓到底是不是他跟真爱的私生子什么的，“前几天他身上的药发作……”
他猛然想起自己这个骨子里还是很像爹的儿子是个什么凉薄的东西，别说他原先跟夏清桓相处得就不好，就算他们过去是多好的朋友，在面对生死危机，而同伴又变成一个行动困难帮不上多少忙的拖累的时候，顾家人最可能的选择都是弃置不顾，甚至把人推出去做一次挡箭牌……
可是、可是……
在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当中，顾御山很少像最近这段时间一样在短期内感到这么多次的后悔和恐惧，他甚至都不敢想，如果越起秀刚刚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却又马上得知他因自己的报复行为而死……
从来都是一无所惧的顾大佬蓦然打了个寒战。
顾铭心想那倒霉催的药还不是你给人下的，现在了又来装什么好人。
虽然不知道顾御山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但他有心让这个始作俑者多着会儿急，便故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是啊，要死要活的”，就把那卫星电话扔到一边去，不再理会那边的动静了。
后来夏管家不知道做了什么似乎让自己摆脱了药效控制这回事，他才不会那么傻说出去呢。
他在那里打电话的时候，夏清桓就一直静静地靠在洞壁上休息——或者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双夜空一样的眼睛黑而明亮，好几次盯得顾铭身上发痒，怎么凹造型都嫌弃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一定很丧。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狗腿地小声解释道：“我吓吓他……不是、不是嫌弃你，你千万别多想。”
夏清桓不答话，只是弯起眼睛笑，眼眸深处微微点点的光映出来，如同一片璀璨的星海。
系统不知什么时候也闭了嘴，悄悄蛰伏在顾铭脑子里，很是憋屈地唉声叹气。
眼看着就快be了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的……希望宿主今后千万别get到手撕系统的功能，毕竟他只是个无辜的打工仔啊。
顾铭有些被蛊惑了，他坐在夏清桓身边，身上明明疼得直想打摆子，可跟那个人相接触的身体部分却极是温暖而熨帖。他们挨得很近，呼吸相闻，以至于能够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夏清桓的神色有些奇异，他又攒了一会儿力气，轻轻开口：“你……过来……”
顾铭不明所以，却连忙听话地凑过去——其实也并没有多少距离可供他“更近些”，他还要当心着不要压到夏清桓的伤口，于是只能委屈自己的身体，被别扭的姿势激起一波让人头晕脑胀的疼痛。
然而很快，让他头晕脑胀的便不是痛苦了。
夏清桓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间抬头，一瞬间似乎记忆的书册被风吹得呼啦啦向回翻转，时光回溯，往事重演。
温软而带着血腥味儿的吻决然印上了他的唇，顾铭倏然一愣，整个人像是被点了定身咒，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动都不敢动。
有什么湿润而柔软的东西在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他的唇角。
好似冰河解冻，四肢乍然回暖，顾铭终于反应过来，他挪动了几下，找到一个更容易着力的位置，双手撑住石壁，不负众望地加深了这个吻。
山洞内的气温似乎陡然升高，两人就像是绝境中互相舔伤口的小兽，在这阴寒森冷的地方圈出一小块柔暖的天地。
顾铭眼角的余光瞥到，夏清桓颈间有什么银色的东西倏然一闪，像是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他为自己的比喻失笑了一下，随即微闭上眼，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管家唇上。
不——也许该是他的爱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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