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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要打听的对象换做启渊盟内的人,这些人一个个怪得很,而且口风很紧,实在是桩极为艰巨的任务。
果然到了晚饭,屋外已经掌灯,寿姑才姗姗而来。
“……婢子这一下午,嘴皮子都磨烂了,也就打听到这些。郡主若要再知道详细,婢子只怕就要把耳朵切下来挂人家窗外才能了。”她说道。
汝长萤细嘬口汤,慢慢道:“你且先说来听听。”
“凤公子被罚去经楼抄书,的确是因郡主之故。就是……就是那夜,您抱了他嘛……”
汝长萤口中的汤未及咽下,差点又吐回去:“我果真抱了他?”
“千真万确。”寿姑严肃地点头。
汝长萤也端正起来:“可……可就算是因为这件事,问题也在我这里,与凤师兄何关?真论起来,是我唐突冒犯了他才对,怎么还要连累他受罚?”
寿姑叹气:“婢子原也是这么想的,莫非蒯盟主不好罚郡主,便只能拿凤公子来敲打?可便是如此,这件事又是谁告诉的蒯盟主呢?七殿万万不可能,他恨不得把这事捂死。于是婢子又去打听了,原来话是从柴极柴公子那里传出来的。说是那夜正好路过凤公子门前,正好就目睹了这事,因郡主身份贵重,这才不得不上报给盟主。”
她一气说完,干净利落地把松鹤递来的水喝了个精光,终于能长舒口气。
汝长萤便失了用饭的兴致,不知为什么,待寿姑说完,她前后一想,不仅食不下咽,更想作呕。
她曾听李沅淳提过一嘴,那柴极是盟下大弟子白鹿琮的手眼,而白鹿琮可是与凤寰飞一般,皆是下任盟主的候选。启渊盟内盟主如何继任,原不关她的事,她亦只是随便听过一耳朵方知,这人选从小就会定下,二人一直比拼至最后,只需一方心服口服或者身死,另一方才可继任盟主之位。
颇像是苗疆养的蛊王,非是踏着同族的尸身不能成。只是乍一听,比之温和人性不少。可却经不得细想——心服口服与身死,究竟哪一种最快捷,但凡有心之人,便知怎么选。
汝长萤虽早知道这是启渊盟的规矩,即便皇帝老儿也干预不得。可如今这白鹿琮竟算计到她头上,可不就让人犯恶心了吗?
难怪蒯清霜不便明说,这等腌臜事,便换做是她,也没脸说。
入夜。
两个鬼祟影子躲在经楼院墙外,寻了个背风处蹲下,将自己紧紧抱住。
“真是冷啊。”一人说道,牙齿冻得咯咯作响,没等下句话蹦出来,倒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流下两条清汤寡水的鼻涕。
“哈哈哈……叫你多穿,你非不听。这山间秋风与山下不同,冷到人骨子里了。瞧我,就多穿了件夹袄。”另一人特意将袖口内的薄袄翻给她看,语气很有些得意。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两大长寿“护法”松鹤寿姑是也。
打喷嚏的松鹤吸溜一下把鼻涕吸回去,仰头望高高的墙头。几株寂寥的野草在秋风瑟瑟里,几乎已在枯萎边缘,像是长在秃子头顶的珍贵杂毛,尚苟延残喘了几分生机。
她不由哀叹一声:“郡主进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寿姑道。
松鹤担忧:“得打点精神,万不能叫人发现了。”
而此时她们口中的长萤郡主却正险泠泠地挂在经楼墙外,凭自己的一身正气攀住二楼外栏杆柱子,拼命往里甩她那两条萝卜腿。可是甩了好几次,硬没甩上去一条。
“都怪七哥他们,好久不带我玩,这身手都生疏了,连个小二楼都爬不进去。”汝长萤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十指就要脱力,上回从墙头跌下没出什么事,这回怕是要不好,下面好大一堆造景的石头,不断几根骨头也得溅两碗血出来。
坚持!坚持啊汝长萤……
“嗳……嗄……凤,凤师兄……”
二楼的灯未灭,显然凤青梧并未歇下。她原打算悄么进去看看他,若他真潜心抄书与白鹿琮不似一路货,那便同他道个歉,毕竟是受她所累。可若他背地里不知怎么诅咒她与白鹿琮,或将自己与白鹿琮混为一谈,那便怎么来的怎么走,权当今日这趟是出来上个茅房。
可眼下迫在眉睫,她需要求救——
“凤——”
“何人?”
上头一声低喝,汝长萤再坚持不住,十指纤纤从小柱子上滑了下去。
“啊——”
一只略凉的手忽而从黑暗处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她。
汝长萤睁开眼看,就见凤寰飞将一只灯笼移近,在见到她的刹那,脸上愠怒之色随即褪去,被一抹惊讶取而代之。
“汝师妹?”
好在汝长萤这十几年将厚脸皮大法炼至了第九重,离大圆满就只一重之差,于是脸不红气不喘地同他打了个寻常招呼:“啊哈凤师兄啊,原来你真在这里。”
凤青梧使力将她捞了进来,比了灯笼查看她有无受伤,嗔怪道:“听你这话,你夜半不睡是特来寻我的?”
汝长萤不知他是个较真的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正是正是。我听清霜师姐说起,你近日正在此抄书。我就想着,这天下哪有人这般好耐性,肯关在这里个把月不外出一步,换做是我,万万做不到。”
“那你来寻我做什么?”
汝长萤负手:“取经呐!”
“取经?”
“你是不知道,我成日被七哥还有我爹娘他们嫌弃,说是没脚的鸟,没耐性不温柔,将来……咳,将来没丈夫疼。”提到将来,汝长萤忽然面色正经了几分,露出几分格外吝啬的踟蹰。
凤青梧并未戳破她“将来”后面被隐去之言,会心微笑道:“如此的确算是件正经事,寰飞不才,武学诗书各样才华皆不如盟内其他师兄弟,浑身上下也只有‘沉闷’二字尚算得上出色。师妹若不嫌弃,自在旁学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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