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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大雨大,只听到沉钝砸在车窗上的雨声,安静了两秒,前面才传来一道声音,“下站就到了。”
到这里才发现坐错车,别说没站台不能停,停了也改变不了现在的情况。他话里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在阐述事实。
梁晓手指揪着钱包好一会儿,看着不远处翟山公交站越来越清晰的字样,最后只好答一声:“哦。”
她收回视线,又仔仔细细辨认一下,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坐错车了。吁了口气,梁晓返回座位坐下,坐错也没关系,等下坐回去就是了。
外面狂风骤雨,大雨滂沱,噼里啪啦敲打在窗户上,划出一道道水线。这下不仅淋一身,估计还得折腾到晚上。
车子缓缓在终点站停下,后边几个工人冒雨冲进雨帘里,瞬间被扑了一身。她咬咬牙,走到前门,大着胆子再问了一句:“请问这边哪里有11车回去?”
雨下得很急,前面雨刷快速划动,玻璃窗马上模糊又清晰。
司机摘下帽子扔到一边,注视前面迷蒙的雨帘。
高鼻深眸,肤色黝黑,眼角处那道疤甚是明显,眼窝很深,黑沉沉的,他手放在方向盘上,回答:“没车。”
“没车?”
“台风停运,明天下午才走。”
“停运?”
“没看电视?台风凌晨登陆,附近都会影响到。”
“没……”梁晓转头瞥了外面瓢泼大雨一眼,一时茫然。
他按了后门按键,终于侧过脸,“下吗?”
“下。”
梁晓转身看了外面一眼,倾盆大雨砸在路面上,带起一道道水花,天色渐暗,乌蒙蒙的看不清楚。她咬咬牙,踩下台阶,狠心冲进雨帘中。
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身上,瞬间湿透,她手遮在头顶,跑了几步,躲在一家烟酒铺房檐下。
湿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黏腻难受,幸好穿的厚,除了湿以外,暂时没有走光的趋势,但这状况还是让她非常不好受。
前面房檐下一串串雨水哗啦啦往下流,没铺上水泥地的路面很快变得浑浊不堪,深黄色泥水从脚面蜿蜒而急促地流过。梁晓退了两步,走进里面询问:“老板,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到后港的车?”
“啥?”
梁晓两手环抱着胸,避免走光,扎好的头发被雨水浇散,一绺绺滑下,缠在脖子上,“就是到后港的车,哪里可以搭?”
烟酒铺老板穿着件格子衬衫,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摇摇头,“雨太大,没人走,得等明天。”
“出租车也没有?”
“这小破地方天气好的时候也就那么一两辆,现在都回家抱媳妇去了,哪里有?”
“那私家车呢?加钱也没关系。”
“没有。”
湿透的衣服下摆水滴顺着大腿滑下,感觉明显,梁晓不死心再问:“真的没有?”
“没有,这天气,动车都停,更别说别的了。”那老板看她状况似乎也挺狼狈,好心问一句,“这怎么就坐错车了?”
梁晓:“没注意。”
老板走出来,指着马路斜对面的公寓,告诉她:“先去那边住一晚,明天走吧。现在这雨下这么大,找也不好找。再说台风都要来了,去后港也不好回来,没人接的。”
梁晓顺着视线望去,斜对面墙上“公寓”两个明亮的红色led灯一闪一闪的,在雨水的浇灌下不改分毫。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点点头,“那我先住一晚,明天再说吧。”
老板摇着扇子进去,梁晓伸手进口袋拿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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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来前的降雨来势很急,卢诚熄火,收好东西,从车上跳下来。杨聪穿着雨衣,提着一大袋干粮,招呼:“诚哥,下班了。”
卢诚“嗯”了声,甩上车门,上下瞅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
杨聪调整了下身上雨衣,口气带着燥郁:“妈的,这破地方一刮台风线路就出问题,明天保准会要停水停电,老子先买着,有备无患。”
卢诚摘掉手套,黑色布料上沾着明显的汽油渍,“家里没人准备?”
杨聪挠头,嘿嘿一笑,“没,哪能那么容易就有。”
卢诚上下瞟他一眼,扯了下嘴角:“确实不容易。”
他把脱掉的手套扔在座位上,从底座抽出一把雨伞,“走了。“
杨聪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哎卢诚,瞧你能耐的,难道你有?”
卢诚没回答他。
公交车站里面黑漆漆的,靠天花板悬着的几盏灯,线路老旧问题,导致周围都是昏沉沉的。昏黄灯上蚊蝇绕着四处飞。卢诚手拿着雨伞,那把20英寸的折叠伞被他直接抓在手里,手上筋脉明显,骨节突出,上面也有一道颜色很淡的伤疤。
他大踏步走出大门,“唰”一声把伞打开,跨出房檐,雨水噼里啪啦就砸在伞上,脆弱的涤纶布仿佛下一刻就要撕裂一样。
伞太小,卢诚有一半身体都被扑面而来的水雾淋湿,然而他似乎没察觉,顺着车站前面路往外面出去。这边一个坡道,水淙淙往下灌,卢诚脚踩上高处,跳上台阶,打算从一溜店铺前过去,余光瞥到一人。
一个女人,盯着手掌心,神情有些呆愣。
这张脸他有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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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掏了好一会儿,没掏出来东西。
明江离后港不远,就四五站距离,周末只回去一趟的话她通常不会费工夫收拾太多,反正隔天就要赶回来。
她只揣了个小钱包。
现在兜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她盯着手看半天,才有点犹豫地朝店铺里面发问:“老板,这边旅馆一晚多少钱?”
“不贵,一晚六十,环境挺好。”
梁晓艰难地笑了下,“那个,我钱没带够,能不能……跟你借个钱?”
老板:“啥?”
梁晓犹豫道:“……我店不远,就在明江,可以给你留电话或者写欠条也行,你看……”
烟酒铺老板摇摇头,扇着扇子闭上眼。
梁晓:“……”
她掏光所有口袋,手掌上剩三个硬币——一块五。
这么倒霉?
她平日极少做这种跟别人开口借钱的事,更别说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谁愿意一下借两百,还指不定能不能还,只好退一步开口:“那我能打个电话吗?”
老板指着桌上电话,“五毛。”
梁晓上前,拿起电话要打,手指停在按键前。
外面风撕裂着,树枝乱晃,大雨滂沱,这条街上就仅剩几家店铺还开着门,她站在这里都能被凤刮到。打给梁霖,让他冒雨开车过来?别说林素担心,自己也不想麻烦。
整条街上空荡荡的,她站了这么久,就三个人过去。
她迟疑,还未放下电话,外面传来噼里啪啦雨滴不停砸在伞上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
卢诚撑着伞从对面过来,撸着袖子,撑伞的手臂肌肉鼓起,察觉视线,伞下一双黑眸隔着迷蒙的雨帘远远看过来,两人陡然对视。
虽然看不清楚神色,但她下意识移开视线。
那人阴沉沉的气息压迫人的很,不笑不说,嘴角下垂,黑眼睛盯人看的时候如有实质,仿佛能把人钉在板上。
她抓着话筒,尚在思考接下去怎么办,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让她一瞬间有点心怯。
外面风夹杂着雨,翻涌而来,店铺老板正把靠外的架子收进屋里头。
但他刚才的做法让她犹豫,至少不会是个坏人。
她踌躇着。
身上湿透的衣服晾许久,又被风吹,已经不滴水。但身上衣服透出来的轮廓还是很明显,两条细长白嫩想小腿上滑着水渍,头发吹得胡乱,狼狈不堪,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卢诚过了马路,向店铺门口瞥去一眼,眼神闪了下,脚步没停。
他穿着黑外套,撑着一把跟体型极不相称的伞,板寸理得可以看见头皮。露出的手臂上,一道颜色不同的疤痕横着,尾端藏在衣服里,看不清楚多长。
梁晓终于抬头,在那人要从旁边走过的时候鼓起勇气露出个笑容,“那个……”
卢诚撑着伞在雨帘中停住,转脸看过去。
“……你还记得我吗?”她说,努力作出和善微笑。
卢诚撑着伞站在雨下,噼里啪啦的雨狂打伞面。
“嗯。”他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
梁晓吁了口气,认得就好,她努力让自己态度诚恳一点,“能不能借我点钱?”
卢诚皱了下眉,“借钱?”
“我坐错车了,钱包又丢了,现在没车回去,打算先住一晚……”梁晓说,她有点不确定能不能借到了,这话听起来荒唐得很,钱包被摸?还坐错车?
她确实没料到今天能坐错车,大概是之前上车急了没注意,也没深究自己心不在焉的原因到底又没其他。
“借多少?”
“两百……”梁晓抬头,又补一句,“可以吗?”
雨太大,伞小遮不住多少,把他半边肩膀都淋湿了,他往房檐下进来一点,扫了一眼,“两百?”
“嗯。”
“你做什么的?”
“我开店的,在明江。”
他愿意问就证明有可能,梁晓说:“我绝对不会骗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先给你留个地址,回去之后马上还你。”
卢诚没说话,眼神没有敌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在她身上停着。
梁晓站着烟酒铺上面一层台阶,他却还比她高上一个头,外套下的身体肌肉扎实,这魁梧的体型她很少见,梁霖都没他高。
他不说话,低着头斜睨她,半晌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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