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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大公府邸，宴会厅。
水晶灯低垂，照亮了长长的餐桌。鲜花与精致的银制餐具相映生辉，一切都是那么祥和，仿佛刚才的阴谋、争执不曾存在过。
长桌的一端是芙瑞雅，她紧靠椅背端坐着，面如冰霜。卓王孙坐在长桌的另一端，用轻松而熟稔的手法，切开盘中的牛排。
餐桌很长，将两人远远隔开。同在一个房间里，又像是天各一方。
芙瑞雅注视着卓王孙。他神色从容，丝毫看不到杀意，似乎只是在和相爱的人共进晚餐。
她最终没敢赌，在数到“二”时，就命令K降落了。她看得出，卓王孙并未跟她开玩笑，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也不可能是开玩笑。在逼疯卓大公、毫不犹豫向卡俄斯开火后，芙瑞雅明白，他真的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在他身上，她看到了一位即将登上王座者的冷酷：视生命如草芥。
上一刻倒数着要开启屠杀，下一刻却若无其事地切开牛排，暗红的汁液涌了出来。
他，已可匹敌任何一个她能叫的上名字的暴君了。
芙瑞雅忍不住开口：“你抓我回来，是不是想跟你爷爷一样，把我关起来，想要我输密码就输密码，想让我按指纹就按指纹？你以为把我当成工具，就能收服第一大区，对不对？皇帝陛下，我小看你了，原来你不满足于第三大区，已经想对第一大区动手了。”
“不。我没这么想过。第一大区，已经在我控制之下了。我想你能猜到原因。”
芙瑞雅一震，皱眉思索他话中的含义。
猛然间，她眼前闪过早上见到的那个人，想到她那句稍显怪异的话“姐姐，您会出席庆典吗？”
“妮可？”
卓王孙点了点头：“你一定在奇怪，妮可怎么会听命于我？你将第一大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让给了她，女王失踪后，她可以继位为第一大区的最高掌权者。她应该坚定的站在我的对立面才是。毕竟我做了皇帝后，她的女王职权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削弱。”
这的确是芙瑞雅的疑惑。
“你出海时，妮可的确试图继女王位，哪怕只是暂行代摄。这很合理不是吗？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要在女王不在时代行职权。但，出了点小意外，第一大区的大臣们质疑妮可的资格，因为女王与你虽然同意她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甚至女王已签署了同意的法令，但这一法令并未递交给议会审议通过，法律上它还未生效。尽管只要递交了议会就一定会审议通过，但，只是少了‘递交’这看起来无关重要的小环节，法律上妮可就还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她要想继位，就需要先找到女王，让女王完成‘递交’这一环节。但现在又找不到女王——这是个完美的死循环，不是吗？只是一个小小的程序上的问题，就让妮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女王。
然后，我找到妮可，告诉她，我可以压制那些大臣让他们同意她做女王，代价是她要效忠我，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让她输密码就输密码，让她按指纹就按指纹。
妮可同意了。所以，我不需要你来做这件事。”
芙瑞雅听的一阵阵发寒。她没想到卓王孙已经对第一大区动手了，而且卓有成效——她在第三大公的府邸里见到妮可，证明妮可的确已经投靠了他。议会虽然百般阻挠，但手握女王法令的妮可，具有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合法性。掌握了她，卓王孙就掌握了让第一大区风云突变的主动权。
这对芙瑞雅而言，是个极坏的消息。
然而她立即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这些大臣们是你指使的，是不是？是你故意让他们对妮可发难，阻挠妮可继位，好让你收服她。你这个计策太拙劣了，妮可很快就能猜到，你猜那时她还会不会效忠？”
这一问很凌厉，但卓王孙不为所动。他手中的餐刀划过银盘，发出稳定如一的轻响。
“你说对了，这些大臣的确是我指使的。但你又错了，妮可比你想的还聪明。当我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我能压制那些大臣让她成为女王时，她就立即猜出那些大臣是受我指使的。你能想象出她那时愤怒的样子吗？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但下一刻，她收敛起怒意，跪在我面前宣誓效忠。不需要我再多说哪怕一句威胁。只因为她很快想明白，既然那些大臣听命于我，那没有我的准许，她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女王。这个逻辑很简单，不是吗，芙瑞雅？”
芙瑞雅的心更冷，因为她想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
“那些大臣，为什么会听命于你？他们可是第一大区的大臣！”
“你知道我是在温莎城堡长大的，我非常清楚实际掌握第一大区重权的是哪些人。你出海的这段日子，我邀请他们全家到访第三大区，跟他们进行了坦诚的交谈，双方明确了彼此的立场、责任与义务。他们每家都有几人自愿留在第三大区，为第三大区的建设贡献余生。我个人表示非常欢迎，并誓将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芙瑞雅的脸阴沉的可怕：“连扣留人质这么卑鄙的手段，你都用出来了？”
卓王孙叉起切好的牛排，在面前审视着：“卑鄙吗？他们可都欢欣鼓舞。因为，即将成为皇帝的不是别人，而是女王的王夫。帝国建立后，女王成了皇后，这些留居第三大区的人都会跟着水涨船高。当然，他们也提出了条件，就是你必须要成为皇后，我们诞下的子嗣，必须是皇位的唯一的继承人。这一点，我毫无意见。”
他放下叉子，审视的目光，落在芙瑞雅身上。
“不用我提醒，你就该想得到他们是谁。归根结底，都是利益。”
芙瑞雅：“你收买不了所有人。”
“当然不是所有，剩下那些，既然对女王这么忠诚，就该送他们去追随女王，不是吗？”
刀轻轻放在餐盘上，闪烁着寒光，以及猩红汁液。
“很可惜，这样的忠臣，第一大区已剩下不多了。”
芙瑞雅霍然站起。
“坐下。”
他望着芙瑞雅，是命令的语调。
芙瑞雅逆着他的目光，和他对峙。
卓王孙手轻轻一抬，餐桌上出现全息投影。空旷宏伟的大厅里，一场奢华的舞会正在举行。与此同时，宴会厅的一面窗户打开，音乐声音隐隐传来。
投影里的舞曲，和窗外的是同一首。这意味着，这个大厅离得不远。确切的说，就在楼下。
芙瑞雅将目光投向餐桌。只看了一眼，她的手骤然握紧。
她能想到的第一大区的稍微称得上位高权重的人，都有子嗣或最亲近的人在里面。身为公主，她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跟这些人打交道，对他们极为熟悉。她不会看错。
窗子关闭，舞会的声浪骤然止歇，只剩下刀子切割时的轻微撞击。
鲜嫩的肉被切开，暗红的汁液流出。鲜花，水晶灯，微笑的轻声细语，温文尔雅。
“需要我把他们都杀了吗？”
卓王孙抬头，望着站在宴会桌另一端的芙瑞雅。他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戏谑的玩味，似乎很欣赏芙瑞雅被自己逼怒的样子。
但他的眼睛中，却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仿佛只要芙瑞雅有任何令他不满意的回答，他就真会挥下屠刀。
“坐下。”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再是命令的语气，反而增加了几分温柔。只是这温柔，让人不寒而栗。
芙瑞雅盯着他，没有听从。她的头轻微扬起，一贯的骄傲。
她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卓王孙的威逼，只会激起她更多的反抗。
但卓王孙，这一次似乎是铁了心，一定要让她低头。
“你一定觉得我不会杀他们，因为他们是人质，杀了人质，会让第一大区的重臣们觉得我背信弃义，再也不会跟我合作。这个设想很合理。但你想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如果我杀了他们，这些重臣们会怎样？他们会愤怒，会混乱，他们会向我发动战争。但他们会为谁做首领而争执不休，只要稍加挑拨，就会自己先打成一团。然后，我再让妮可打着清理国贼的旗号，请我出兵靖乱，我的军队就能名正言顺的开进温莎城堡，杀到直到没有人反对我为止。”
“想试试看这个可能存不存在吗？”
卓王孙望着她。
芙瑞雅从未发现自己的坚持这么软弱过。卓王孙说的可能存不存在？存在。她很清楚这一点。只有洞悉人性弱点的人，才能看到这一可能的存在，并且利用它，拨乱乾坤，颠倒秩序。
卓王孙无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而且远比她想象的熟练。
远比她想象的冷血。
权力，真的能将人扭曲成这样吗？
卓王孙静静地望着她。他很清楚，自己这段话，会给她什么样的冲击。他也很清楚，这并不仅仅只是一次普通的逼迫，这次逼迫，意味着他与她之间的位置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以前他是无所事事的大公子，看着她练习为君之道，创办弦月事务所，追查SEVEN，出使北极……但现在，改变为他在王座上，擎出手掌，命她跳取悦自己的舞。
这感觉还不错。尽管她感到了创痛。但他相信，她会慢慢适应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她习于这个开始。
他注视着她，长久地等待着，等待她服从自己的命令坐下。
如果她反抗，他会毫不犹豫的加码。
大厅中静默得宛如实地。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直到芙瑞雅缓缓坐下。
“你想杀多少人？”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卓王孙：“从我决定要熄灭所有灯时，就知道这条通往皇冠的路上，会遍布尸首。我早已做好了准备。所以，唯一能让人少死的办法，就是不要阻挡我。”
“你在利用我。”
“是的，我利用了你。在你出海的这段时间，我用你的名义，约见了第一大区的重臣们。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基于对你的信任，才被我说服的。对不起，我跟他们签署的协议，署的都是我们俩的名字。你出海时把印章留给了我。他们对王室的忠诚，让我通行无阻。”
芙瑞雅握紧双拳。她的确将印章留给了卓王孙，但那是为了防备紧急情况。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无耻吗？我是那么信任你，把一切都交给你，可你竟然无耻到利用了我的信任！”
“不不不，你这样理解就错了。不是我利用你说服他们听命于我，而是你救了他们。如果没有你帮我说服他们，我能采用的办法就只有一个：杀到他们不会反对我为止。”
芙瑞雅冷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无耻到让我厌恶的程度。”
“无耻吗？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沉稳，虚伪，直至无耻。你一直活在众人的爱里，你想象不出，当人在没有选择时会坠落到什么程度。”
芙瑞雅：“你不会成功的。就算你你收服了第一大区。但合众国的格局本就决定了第一大区不保留军事力量，这让你在收服第一大区时没遇到多少阻力，但这也使你就算收服了第一大区也得不到多少助力，你最大的敌人，是第二大区。第二大区拥有合众国最强的军事力量，格蕾蒂斯的性格你也知道，她不会接受你做皇帝的。她一定会跟你开战，你的皇帝梦不会做多久！”
卓王孙笑了笑。很好的节奏。想到所有的可能，看着所有的可能被摧垮，就会慢慢接受世界只是一只手掌，愿意蜷伏其中，躲避伤害。
“格蕾蒂斯吗？真巧，这场宴会我也邀请了她。”
芙瑞雅震惊地看着他。
卓王孙：“事实上，她已经来了，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我现在去见她，等回来的时候，会带着她一起，让她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到底是Alex，还是Alexander the Great.”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个随侍者从阴影处走来，将芙瑞雅围住。
“这里很危险，千万别乱跑。”
卓王孙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转身离去。
宴会厅的隔壁，是一间设备齐全的私人影院。
座位已经全部被清空，一台老式放映机立在大厅中央，显得十分突兀。
格蕾蒂斯在影院中来回踱步，脸色很不好看，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卓王孙进来，她再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卓王孙，你在做什么？恢复帝制，你疯了吗？普天之下，没有人会认可。我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必须终止，否则，我不介意立即开始两个大区的战争！”
卓王孙的表情风轻云淡，直接走向放映机：“请你来，不是为了政事，而是为了这卷录像带。”
“我没兴趣看！”
“看看吧，看完后，也许你就会理解我的想法。”
“我没兴趣看！”
卓王孙陡然提高了声音：“如果我说，这卷胶带，与你父亲的死有关呢？”
格蕾蒂斯不由得为之一顿。亚当斯大公突然离世，对她而言，是最不可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她一直在想，大公闭门会议上，怎么会有刺客？父亲临死前与女王的对话，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格蕾蒂斯的怒意慢慢平复，转向屏幕。
卓王孙按下了放映键，一段让人难以置信的画面浮现。
大厅里陷入了绝对的静止，只有胶片摩擦的声音，每一次，都像划在人心上。
格蕾蒂斯死死盯着屏幕。直到胶带放到镜头，画面定格仍不能将目光挪开。
这段影像的内容，实在太过惊人！
黑暗中，卓王孙的声音响起：“格蕾蒂斯，让我来解答你一直的疑惑吧。刺杀亚当斯大公的不是SEVEN，而是嘉德骑士P。“
格蕾蒂斯：“不可能，P是最虔诚的骑士，绝不会背叛。”
“不错，P的虔诚无人可比，直到他看到了这卷录像带的翻拍图。仅仅几张图片，就让视女王为信仰的P崩溃了。他的剑对准了女王，要杀掉她洗刷耻辱。而这时，他发现亚当斯大公也在。因此，P将剑转向了那个玷污女王的男人，也就是你的父亲。”
格蕾蒂斯胸口起伏，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这一切，和你称帝有什么关系？”
卓王孙笑了：“因为我的信仰也崩溃了。”
他将一手放在胸口，夸张地表演着痛苦：“从这卷录像带上，你看到了什么？你父亲的一夜私情？两位政治家的风流艳史？不，我看到的，是虚伪。所谓的建国和谈，所谓的民主共治，到底有多么虚伪。与其让政客们戴上面具，遮遮掩掩完成龌龊交易，还不如彻底打破这一切。人们推选出真正有统御力的领袖，替所有人做决定，将一切强权、征服、独断都光明正大的摆到台面上来。”
“你在做梦，民众早已接受了现在的制度，绝不会轻易推翻。”
“如果他们也看到这卷录像带呢？”
格蕾蒂斯全身一震。
继任第二大公后，她也成熟了很多。完全能预料到卓王孙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他将公布这卷录像带，摧毁女王和已故亚当斯大公的声望，借此机会发动政变，将合众国变成帝国。
格蕾蒂斯一字字道：“你威胁我？”如果卓王孙真的要毁掉父亲的声望，她拼了命也要阻止。
卓王孙笑了：“别急。今天请你来，还有另一件事”
他打了个响指，一台白色的仪器从幕布后滑出，在两人面前停下。仪器看上去十分精密，角落里还印着五十一区的标志。
“不用我介绍了吧，这是新型DNA检测仪，还未对外公布。它最让人佩服的突破，就是修正了之前的bug，可以检测SEVEN和长生族的DNA样本。”
格蕾蒂斯没有说话。这是五十一区刚研发成功的检测仪，不知为什么被卓王孙“借”到了这里。
卓王孙：“今天要检测的，不是长生族也不是SEVEN，而是你、我。”他叹息着拍了拍仪器：“人类血样，对于这台机器而言，真是大材小用了。”
格蕾蒂斯：“你到底想做什么？”
卓王孙并未回答，只是挽起衣袖，将手放在仪器接入口，“三秒钟之后，就会出结果。那时，你就会明白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着第二大区的生死。”
卓王孙悠然整理袖口，对格蕾蒂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放心，我没有做任何手脚。结束后，机器你可以带走，随意检验。”
格蕾蒂斯犹豫了片刻，她没有接受抽血，而是用刀划破手指，将血液滴入了取样口。
果然只用了三秒，几行字显示在屏幕上。
格蕾蒂斯回头看着卓王孙，满脸不可置信：“你……”
卓王孙：“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亚当斯大公之子。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随时取我的血复验。这种事情，我不可能说谎。”
格蕾蒂斯望着卓王孙。她显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一事实，毕竟这太让人震惊了。
“你，真的是我的弟弟？”
卓王孙缓缓点头，将目光投向屏幕。
“你问我为什么要做皇帝，我回答你——为了埋葬这个伪善的制度，为了让所有人活在真实的世界，也为了，我们的父亲。”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语气自然，丝毫不觉得尴尬。
格蕾蒂斯皱起眉头。
卓王孙指向荧幕上亚当斯大公的侧影：“当他从农场走向荧幕，再走向战场的时候，没有怀揣着野心吗？当他将手放在核按钮上的时候，不想让整个世界臣服吗？只可惜，他遇到了这个女人。“
他指的，是女王。
“美丽而高贵的容貌，掩藏着诡计与谎言。她偷走了他的心，偷走了他的野望，也偷走了你母亲应得的爱。十九年的虚与委蛇、欲拒还迎，让我们的父亲活得像一个男宠。今天，我要打破这一切。”
“你是我的盟友——姐姐。”
这一声姐姐，蕴含着深情，并不虚伪。
格蕾蒂斯沉默了。
卓王孙：“帝国建立后，第二区不会被吞并，而是以王国的形式存在，国王就是你。除了军权、财权外，我将最大限度的保全第二区的独立性，除了头衔从大公换为国王外，一切如旧。”
格蕾蒂斯：“那这卷录像怎么办？我父亲也在上面。”
“我早就想过了，会用最高的技术手法，抹去他的部分，保全家族声誉。毕竟，他是我们共同的父亲。”
格蕾蒂斯：“如果我不同意呢？”
卓王孙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能做我的姐姐，那就只能做我的敌人了。”
格蕾蒂斯陷入了思索。
她要处理的不是豪门恩怨、姐弟相认，而是几个大国的合并。有太多的事要思考，有太多的利益要权衡。如今，她已经明白了卓王孙的计划，他针对的是第一大区。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让第二大区保持中立。无论卓王孙做什么，称帝也好，吞并第一大区也好，都不反对。称帝后，第二大区会作为一个独立王国，名义上表示对皇帝的臣服。同时，卓王孙要保证第二大区实际上独立。
这个条件的反面，则是战争。
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这个决定，并不是轻易能做出的。
卓王孙并不催促，静默地等待着。
宴会厅。
等卓王孙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了。
格蕾蒂斯并未跟随卓王孙一起前来，这让芙瑞雅心中有了一丝希望。然而这希望很快就归于破灭。因为她看清，卓王孙手上玩把着的，是格蕾蒂斯的大公之戒。
这个戒指，是大公权限的象征。交出它，寓意不言而明。
“现在，你还认为第二大区是问题吗？”
芙瑞雅无言。她亲眼看着他收服了三个大区。逼疯了一个，收降了一个，联合了一个。他的手段干脆，直接，血腥而有效。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不可能有人将三大区统一在一起，所谓皇帝只是无稽之谈。现在她被逼承认了，甚至不得不觉得他说的一点是对的：他们以前的确是太温和了。
“第三大公之孙，第二大公之子，新任女王的王夫。三个大区的最高权力集于一身，也许，我就是那个天生该做皇帝的人。”
不知怎的，芙瑞雅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自嘲。这肯定是错觉，这位暴君现在还不知会有多么快意！这只是他在展示完自己将合众国的三大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矫情而已。
但他真的能将三大区玩弄于股掌之上，再没人能阻挡他登临帝极。
连她都不能。
卓王孙挥挥手，几名随侍者将一袭礼服呈进来，而后退出，将整个宴会厅留给二人。
这是芙瑞雅早上试穿的礼服，挂在木架上，镶嵌宝石的裙摆展开，光彩炫目。
“这是你明天庆典的礼服。不过，没有合众国20周年的庆典，只有皇帝的加冕大典。不要做任何反抗，也不要想着用忤逆来激怒我。在你离开这半年，整个世界都变了，你以前那些手段，只能适得其反。”
卓王孙的声音冷漠而笃定。
已经在事实上取得三大区支持的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能阻挡的了。世界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今天过后，不会再有合众国，只有帝国。
以他为名的帝国。
以及一个只能在掌上舞蹈的舞者。
他相信第二大区的倒戈，会摧毁芙瑞雅的斗志。这是他精心准备的致命一击。他有些期待看到芙瑞雅绝望的眼睛，当他看到时，他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她的眼神仍然清澈而坚定，没有屈服。
“你不会成功的。我相信母亲，相信我心中的信念，我也相信民众。二十年来合众国深入人心，要是出个野心家就能推翻这一切，那合众国也太脆弱了。就算你杀再多人，让再多重臣支持你，你也当不成皇帝。因为你毁不掉合众国的基石——那是我母亲，建立在人们心里的。”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走向那袭礼服。
“你说这么多，展示着自己的残忍与无耻，不就是想让我穿上这件衣服，坐在你的王座旁边，成为最好的装饰吗？是啊，还有什么，比前朝公主更适合装点暴君的皇冠？”
“我穿。”
她走到礼服之前，双手抓住衣领，向两边用力撕开。
纽扣散落，衣物宛如蝶蜕落下，她的身体展露在灯光下。而后，伸手取下礼服，一件件穿在自己身上。她的动作一丝不苟，毫无慌乱，也毫无愧色。
的确，该羞愧的不是她。
礼服裙摆展开，灯光、珠光以及窗外的曙光都在这一刻黯淡，世间的闪耀只剩下她。
她转身，望着卓王孙，一字一字说。
“但你征服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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