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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周家的人。阮菱暗自腹诽了一声, 没多大反应,“嗯”了一声。
毕竟, 她是太子妃, 而眼前的周家女即便是成了皇子妃,她也是不必行礼的。
周沅沅见阮菱不以为意,胸腔里那股子火气“蹭蹭蹭”就窜了上来。
她初进宫便听兰溪姑姑说, 七皇子曾在数月前救下太子妃, 且不止一次,两人举止亲密, 竟不像是嫂子与小叔子, 倒像是恋人。
今日一见这阮菱, 虽是孕中, 可这容貌仍旧有着颠倒是非人伦的惊艳, 她焉能忍了这口气。
“姐姐, 怎么着急走啊?”周沅沅登时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向。
阮菱对于姓周的人是一眼也不想看,一个字也不想说。她冷冷道:“本宫做什么, 要去哪, 无需和你一个臣女交代。”
清音上前就推搡了周沅沅, 横眉道:“还不快退下, 若是冲撞了娘娘, 立刻抓你下诏狱!”
周沅沅轻哼了声, 眉眼上下打量, 满是不屑:“太子被关了禁闭,你这依附于他的太子妃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你以为现在还是你们东宫独大?也不打听, 如今最得盛宠的是哪家?”
阮菱淡淡抬眉, 对于这样的女子,心里连动怒的情绪都谈不上。
陪着裴澜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一个只逞口舌之快的闺帷女子,真真是肤浅而幼稚。
她平静道:“本宫再给你最好一次机会,若不识好歹,现在就抓了你去!”
周沅沅仗着周皇后和裴止的势力,压根就没把阮菱放在心上,她嗤笑道:“就凭你?一个失了宠的附属物,别逗了。阮菱,你若本本分分的,本姑娘也不屑来找你的麻烦,可你跟七殿下不清不楚的,真是婊子至极,我奉劝你,以后离七皇子远点,别让我看见你纠缠他!”
听得这话,阮菱恍然大悟,原来是冲这个。
她微微一笑,抚了抚发上的珠钗:“原来你们周家女都这么自卑,周欣桐是,周萋萋是,现在又来了个周沅沅。自己没本事管好男人,却来为难别人。周家人的德行,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周沅沅作势就欲冲上去抬手打人。
阮菱眯起眼,一手扶着清音的手臂,另一手飞快抬起,“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火辣的耳光落在周沅沅脸上。
她皮肤娇嫩白皙,红色的掌印十分明显。周萋萋哀嚎一声,不可置信的捂着脸,不住呢喃:“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娘都没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
阮菱懒得废话,拉过清音:“我们走。”
“站住!”周沅沅一声娇喝,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婢女顿时将阮菱和清音围住。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这地处僻静,甚少有宫人往来行走。阮菱心一沉,刚欲开口唤影卫,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月白色的锦袍,半个身子隐没在阴影处,下颌线削薄而又冷冽,肩膀上勾着一只雄鹰。
周沅沅一见来人是未婚夫,顿时哭着跑过去了。她身子轻晃了晃,惨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随后便摔到在裴止的怀里。
裴止身材高大,长臂一屈,很轻松的便将周沅沅搂在怀里。
周沅沅哭的可怜,声音柔柔的,全然不复方才粗劣的大嗓门:“殿下,殿下您要为沅沅做主啊。太子妃她,她打了我!”
“阿止。”阮菱很久没见到裴止了,他好像更瘦了些,面容也更陌生了。
裴止睨着她,冷薄的唇形弯成一个讥讽的弧度:“阿姐,沅沅说你打了她,可是真?”
阮菱眸光一凝,明明眼前的少年还唤她阿姐,可她却总觉得有些变味了。
她记得前段时间裴澜曾去找过裴止,两人聊的不欢而散。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裴止与周家人走的很近,甚至这次,他还接替了裴澜从前的职务,当上了指挥使。
她心渐渐凉了下来,一股从前从没想过的念头油然而生。她看着裴止怀里的周沅沅,那念头越发的止不住。
可她总觉得不止于此。阿止不是那样的人。
阮菱有些难过,她眸光晦涩,轻声道:“阿止,我有些话想对你。”
周沅沅一听这话,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果然她没骂错,烂婊子贱女人,当着她的面就开始勾引殿下,这她若是看不住,岂不是爬上了殿下的床?
“哎呀。”周沅沅柔柔喊了声,身子作势朝下跌去。她眼眸无辜,泛着泪光:“殿下,沅沅脸疼,是不是被毁掉了呀?那可怎么好啊,呜呜呜,我还没有嫁给殿下呢。”
裴止听不见一样,挑眉看向阮菱:“阿姐,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阮菱瞥了眼周沅沅,喉咙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裴止于她变得好陌生,那个总是缠着她,跟在她屁股后要吃饭的小孩好像消失不见了。
“阿姐站住!”
见阮菱要走,裴止上前几步,攥着她的衣袖。
修长如画的手指扣在她的腕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袖,恍若无物,男人的体温与她的交融,别样的暧昧。
“松开。”阮菱甩开,冷声道。
裴止笑了下,那双桃花眸因着微微弯起的弧度分外勾人,他凑近了些,语气轻佻而又暧昧:“阿姐,哥哥不在的时候,让我保护你啊?”
语气里,温柔有十分。可那双眼神,却充满着疏离和玩味。
阮菱想也不想,甩开他的手,失望骂道:“无耻。”
裴止嗤笑了声,摊了摊手,周沅沅见两人还要继续,急忙上前拉过裴止,央求道:“殿下,我们走吧,天都黑偷了,沅沅害怕,咱们不跟这个疯女人说话好不好?”
裴止没有因为她的打断而反感,反而是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呀,总是这么胆小。既如此便回吧。本殿下不怕黑,我护着你。”
女子娇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甜美:“殿下真好。”
看着那相互依偎的一对璧人,阮菱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夜晚,穿着白衣的少年攥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阿姐,我怕黑。”
她蓦地轻轻笑了,唇边带着一抹自嘲。
“回吧。”她轻轻道,不知是与谁说。
林荫转角处,裴止微偏过了脸,看着那天青色的袅娜身影一点点消失。
——
回去后,清音将太医上次开剩下的药重新熬煮,给阮菱服下后她便睡了。
日子悠然平静的过着,七皇子裴止新任指挥使,思路奇佳,不到半月,京城的水患全部解决,联合着工部在京郊给难民免费修建房子,这样一来,那些怨声载道的声音不出几日便也消失了个干净。
经此一举,裴止在朝中的地位骤然炙手可热,加上镇国大将军周全和周家门官背后推波助澜,大臣们纷纷意识到,原来他们楚朝还有一个曾在李国为质的七皇子,胸有成维,可堪大用。
眼下已是仲秋时节,东宫一片沉寂。
阮菱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肚子越来越沉了,近来也越发嗜睡。
长定殿内,她倚在美人榻上,桌上放着一小盒描金图样的清油,她轻轻细细的在肚皮上抹着,太医说这样能防止肚皮上长纹,她已经坚持好几个月了,这个月份其实已经成型了,再抹不抹都不会改变了,可她想着浪费,便干脆都抹上了。
清音从外面跑进来,还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一层薄汗,脸色十分难看。
“何事?”阮菱没抬头,手指上又沾一点,细细涂抹着。
“南境暴乱,圣人指派了恒、恒王殿下率领二十万铁骑出征,下午就出发!”
阮菱心“咯噔”一声,裴恒是太子的弟弟,自幼一起在先皇后膝下长大,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朝中尚有那么多将军,军侯,为何此刻突然派一位皇子亲征。
她看着清音焦急神色未减,意识到清音应还有话说。
阮菱神色凝了凝:“你说。”
清音颤着声道:“大理寺狱的谢寺卿办案疏漏,惹得圣人大怒,已被贬至五品督察院御史了。”
阮菱笑了一声:“清音,你胡说什么呢?谢大人是正三品的大员,圣人的左膀右臂,怎会被贬成五品小官。”
清音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就快哭了:“是真的,娘娘。据说因为七皇子差事办得好,得到圣人嘉奖,由此更恼怒太子殿下,素日与东宫交好的官员一众被贬,朝廷上现在都为七皇子和周家为尊呢,甚至更有人传圣人要废太子,改立七皇子为储君!”
“这怎么可能?”阮菱脊背晃了晃,手指一松,桌上的油盒直接打翻滚落到了地上。
这不对,这绝对不对。
“顾忍!”阮菱高声唤道。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自院落中想起,顾忍一袭黑色劲装,手持佩剑,走了进来,拱手作揖:“娘娘。”
“沈府怎么样了?”
顾忍抬头,愣怔了一会儿。
阮菱手拍向矮几:“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吗?”
“属下不敢。”顾忍顿了顿,眸色微沉:“沈家无恙,只是谢大人降了官,五姑娘好一番担心,现在还见不到侯府的人,不过娘娘别担心,沈霜已经在劝了。”
“不得出府!”阮菱手指紧紧攥着桌几,唇边不住呢喃:“让我想想,想想。”
裴恒被指去了边关,谢延又被贬了官,周家势力渐起……阮菱心中顿时惶惶起来,东宫与周氏一族第一个不对付,若周家真的上了位,那沈府?!
阮菱心中一片寒凉,声音颤得厉害:“顾将军,烦请你带一千精兵守住沈府,无论如何,要护住她们。”
顾忍瞳孔骤缩,意有所指:“娘娘?”
阮菱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也是以防万一。如今局势动荡,殿下又尚在禁足,只有我们能互相依靠。宫里还好,沈府尚在宫外,我总是不放心。”
顾忍看了她一眼,深深作揖:“顾忍定不辱使命。”
是夜,阮菱用过晚膳,同清音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盛夏暑热,到了晚上也不减分毫,空中的风,都是黏腻的。
清音笑着替她擦汗道:“净室的水一直热着呢,待会儿娘娘歇一下便去沐浴吧。”
阮菱神色平静,“嗯”了声。
残阳如血,天边最后一抹橙黄也湮灭在暮色中。
阮菱笨重的起身,清音扶着她,两人慢悠悠的从葡萄架里出来,朝廊阶上走,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祥和。
这样的暮色中,皇宫突然一声巨响轰然打破宁静,紧接着,“轰隆”“砰砰”声犹如天降巨雷紧随而知,天边泛起了淡淡的橙红色,直教人心底发寒。
阮菱鼻子皱了皱,偏头去问清音:“可闻到了些什么?”
清音脸色微闪,盯着东边那团浓浓的烟雾,声音震颤:“娘娘,是火.药味!”
宫门外,渐渐喧哗起来,并着宫人的尖叫与哭喊。
阮菱脸色铁青,凝视着远处那团深黑色的烟雾,语气凝重:“政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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