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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作品: 太子的外室(重生) |作者:晚宁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4-14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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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大殿里, 楹窗被狂风吹了开,烛火摇曳, 映照在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的, 榻上帷幔卷了又卷,赫然露出里边虚弱的人影。

少顷,福宁殿的门骤然被打开, 一道欣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纮玉谨慎的看了眼四周, 随后端着药碗快速把门关上。

陛下的病越来越重了,却还瞒着不让说。好在前几日沈家一场大火, 府墙烧了半面, 眼下正请了泥工瓦匠修缮呢。皇后娘娘惦记, 殿下便正好派顾忍去了沈府待几日, 也免去了还要防着顾忍。

毕竟, 顾忍知道了, 那就意味着沈霜知道了。沈霜知道,那么皇后娘娘不日便会得知,她即将临盆, 不得有任何闪失。

“陛下, 陛下。”纮玉红着眼睛, 轻轻唤了两声。

垂在榻沿的手腕苍白无力, 上边青紫色的血管一天比一天深, 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钻心蚀骨, 藏在皮肉下。

裴澜昏昏沉沉的睁开眼, 那张极俊的颜瘦得不成人形,还未等他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猛烈到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纮玉那本就通红的眼眶越发酸涩, 可又不能在裴澜面前太过悲切。他强做镇定:“陛下, 您喝点药吧。”

咳嗽声缓了缓,裴澜手撑着床榻,倚着后边的墙,他淡声道:“拿走。”

纮玉梗着身子,不愿承认一般。

“拿走!”又是几声重重的咳嗽,紧接着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裴澜猛地弯身,吐了好大一口黑血。

“陛下!”纮玉急忙拿巾帕替他擦嘴,另一手扶着他的身子轻轻顺着气。

“属下这就拿走,您别急,别急。”

说完,纮玉便将药挪开了。这药骗的了他,却骗不过陛下。已经病入膏肓的身子,又没有解药,熬煮这些吊命的汤药也撑不了多久。

开始时,陛下服用参汤吊着精气神尚还能如正常人般上朝,陪着娘娘。可渐渐的,这身子每况愈下,现在已是第八日了。依照太医所言,陛下时日无两,可要怎么办啊?!

“朕,朕有事交代。”

纮玉擦了擦眼眶,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属下在。”

裴澜抹了把唇,平缓气息道:“朕身后,赐皇后阮氏摄政,腹中麟儿若为男,即刻封为太子,若为女,则封为昭宁公主,另附一道诏书,公主此生永不和亲。荣亲王裴止有大将之才,封其为摄政王,辅佐皇后。”

纮玉仰着头,一滴清泪划过眼角。他死死咬牙:“陛下!”

皇后娘娘尚且未生,陛下甚至都盘算到了这个地步吗?

裴澜似是听不见一样,继续道:“朝中文臣以谢延为首,武将皆追随抚远大将军顾远,其余任用由皇后与摄政王共同商定,去留皆可。周家的人朕已扫的差不多了,告诉皇后放心即可。”

说完,他又重重咳嗽了两声,雪白的巾帕下鲜血触目惊心。裴澜似是乏了,他淡淡道:“下去吧。”

俊朗苍白的容颜阖上了眼,微弱的呼吸好似随时都探听不到一样。

菱儿,希望朕生前筹谋能换取你和孩儿百岁无忧。

纮玉回天乏术,万般悲憾却什么都做不了,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端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汤药出去了。

天光骤暗,到了晚上,突然下了一场暴雨。“哗啦哗啦”的雨声惊起庭中飞鸟,守值的宫人早早就回到耳房避雨,唯有铺天的雨幕无穷无尽,

福宁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雨声遽然变得清晰剧烈,伴随着一阵风雨,殿门又重重关上。

一阵生硬的“哒——哒”的声响,暖黄的烛光下,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缓慢的移动着。

裴止扔了拐,坐到裴澜身前,那张俊脸一般隐在阴影处,露出削瘦的下颌线,桀骜的黑眸柔和不少,他抿起唇,似是有些懊恼。

“几日不见,哥哥病成这样了啊……”

那日在大火中,他把阿姐推出去后,不想哥哥竟然冲进来救他。

他有心推开哥哥,可是浓烟呛鼻,腿又被火木压得死死的,到最后醒来时,他没了一条腿,性命却保住了。

昏迷的日子里,耳边时常能听见絮絮叨叨的聒噪声。裴止拧了拧眉,不用想,也是那个爱啰嗦的阿姐。

搞什么啊,以为他快死了一样。

原来全天下的女人都爱啰嗦,即便漂亮成阿姐那样的也不例外。

可是后来,阿姐便不怎么来了。耳边依稀听见下人讨论,说陛下不行了。裴止拿着新做的拐杖赶来时,便是这幅光景。

裴止拎起那垂在榻边的手腕,看着上边苍白皮肉下那些蠕动着,青紫色的虫子,蓦地就笑了。

原来哥哥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中了短命魂啊。

他以为只有李国盛产这玩意呢。

裴止揉了揉眉心,屈指在裴澜腕上搭了搭脉,漆黑的眸闪了闪,心中盘算着,还好,尚有两日的寿命。

他略低着头,看着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容颜,唇角扯出了一抹嘲讽:“哥哥,你也太狡诈了吧。明知这江山是最无聊的事儿,还要阿止摄政。你猜猜,阿止会让你如愿吗?”

说完,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尖刀,在自己手指上飞快的剜了下。很快,一滴一滴鲜红的血珠便顺着指尖淌了下来。

裴止依样在裴澜手腕间划了一道缝隙,那鲜血滴入缝隙后转瞬便被那群虫子争相吸食,不一会儿鲜血便渗入皮肤,蠕动的青紫色缓慢了许多。

大病初愈,他残了一条腿,身体状况不太乐观。

只是刚做完这些,裴止额头便浮上一层薄汗。

窗外雨还在不知疲倦的下着,狂风“啪啪”拍打着窗牖,御案上几叠折子被风雨吹散开来,垂到地上。

裴止眼色一深,骤然便想起随周皇后逼宫那日了。

漫天的火光和叛军的喧嚣声,也是福宁殿,只不过那会儿还是圣人执政。他在一摞灰尘堆积的匣子里翻到了许多折子。

折子的封面是青色。青,主东宫,储君也。

裴止心头一阵烦乱,索性一个个都拆开了看。可一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是骤然泛起了酸水。

在李国拖去与野兽比武时他没哭,被关进黑屋子与恶狼搏斗时他也没哭。为质的那些年,数次死里逃生,已经练得他冷血无比。

可那一封封龙飞凤舞的字迹,还是击溃了他的内心。

“七弟年幼,不堪为质。李国多凶险,儿臣为太子,应首当其冲,恳请父皇准许儿臣换七弟回来。”

“李国式微不仁,儿臣请战,一举踏平敌国国土,接七弟归朝。”

“儿臣请战李国,望允!”

“儿臣请战李国,望允!”

“儿臣请战李国,望允!”

每一封折子上的字迹都相同,只有落款的年月不同。

一封接着一封,眼前轻飘飘的纸张却宛如千军万马的重量,一下子就击溃了裴止的防线。

裴止看着看着,视线就模糊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纤长的下睫毛兜住那一颗滚烫炙热的男儿泪。

原来,原来背井离乡,黑暗无光的这些年,真的还有人愿意惦记他呀。

风雨携裹,烛火忽明忽灭,眼前的战乱和鬼火消失。裴止又回到了安安静静的福宁殿。

他看了眼床榻上紧闭双眸的哥哥,唇边微微弯起了弧度,左手的尖刀毫无征兆的划破手腕,如小溪流淌的鲜血争先恐后的喷了出来。

“哥哥,阿止的血可治百毒。小时候在李国,他们国家的皇子拿毒蛇毒蝎子来咬我,让我痛不欲生的同时再把我救回来。再后来,什么毒虫毒蝎子毒老鼠,我都见过。那些毒物十分华美绚丽,有的还毛茸茸呢。”

越有毒的就越危险,可也越漂亮。裴止思维渐渐混沌,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阿姐。

可能他死了,以阿姐的性子又该哭了。

啧,真是个没出息的笨蛋美人。

长了那么一副美貌的皮囊,却柔柔弱弱的,心地纯良。

还好有哥哥在。不然他真的不放心呢。

鲜血源源不断的流淌着,沾着他月牙白色的袍子到处都是。殷红与月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让人触目惊心。

裴止扯了扯唇角,那张俊朗的脸苍白了许多。

榻上,裴澜仍是沉睡着,只是眉头皱了皱,乌紫色的唇渐渐变得红润,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裴止仍觉得不够,拿起尖刀,缓缓的,慢慢的,推入自己的心脏。

幸福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如今,他内心曾期盼过温柔的得到了回应,他心里再无任何遗憾。

似是感觉不到疼一般,裴止那张虚弱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

“哥哥,不许忘了阿止哦。”

“哐当”一声,他的身躯重重倒地。

裴止试图睁了睁眼,眼前一片白光,一瞬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御花园内,还是湛蓝湛蓝的天,青绿色的草地。一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年幼的男童“哒哒哒”跑着,身后跟着一个面色沉稳,周身杏黄蟒袍的男子。

他时不时唤:“阿止,跑慢点!”

裴止缓缓弯起唇角,唇翼轻轻嗡动着,说出来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话:“哥哥,先跑到的,才有糖吃哦……”

日暮缓缓合上,宫里丧钟哀鸣响起。

楚朝荣亲王,薨,年十六。

新帝哀恸不已,追封已故荣亲王为荣德亲王,其生母宸妃为端肃宸贵太妃,撤朝七日,极近哀荣。

偌大的福宁殿里,黄帘半卷,室内没有点灯,楹窗透着天光照进几道光线。

宣景皇帝坐在御座上,面如沉水,盯着手腕出凝固的血痂,怔怔出神。

他恨。

恨自己无能。

若是早知道,那弥留之际,他定会教人将他关起来,再不得胡乱做主。

“咯吱”一声,殿门被人推开,紧接着又轻轻关上。

黑暗中,唯余地板上鞋履摩擦的声音。不多时,一盏明黄的灯火点亮了起来。

阮菱举着那烛台,放到了桌上,自己亦坐到了裴澜身前。

阮菱眼周处红红的,眼睛也很肿显然是刚哭过。她握着裴澜的手,刚想劝几句,可话落到唇边,眼泪便止不住簌簌掉了下来。

阮菱擦了擦眼泪,轻轻唤道:“裴郎。”

对面的男人恍然听不见一般,只低头,食指轻轻摩挲着腕上的血痂,仿佛那样能感知到裴止的温度一般。

这般默默无声的动作,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看的阮菱心疼极了。

外人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处事沉稳,胸有乾坤,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太子。

认识他几栽,从未见过他这般无助,低落。

阮菱突然意识到,即便是神,也有他脆弱的一面,也有他不为人知的软肋。

看着裴澜这样难受,她心里也不落忍,跟着悲伤起来。

她哽咽道:“裴郎曾说过,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你不能替阿止做选择,我也不能。”

阮菱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阿止这一生太苦了,就让他重新投胎,做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幸福而健全的长大吧。”

面前的男人回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渐渐的,他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阮菱轻轻抱着他:“裴郎,你还有我在。”

过了许久许久,阮菱耳边响起一个沙哑无措的声音。

“可是,朕想他。”极近哽咽,极近悲哀。

许是夫妻同心,阮菱感知着裴澜的痛苦,难过,那红肿的眼眶又开始疼了起来。

胸口绞着劲疼,压不住的酸涩一点点侵蚀她的肺腑,她艰难的张了张唇,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太医曾嘱咐她就要临盆,不可过度悲伤,过度流泪。阮菱突然觉得腹中一阵钻心的疼,那痛感来势汹汹,一息的功夫就蔓延四肢百骸。

阮菱额头冒着汗,唇色惨白,甚至来不及说话,只手紧紧攥了攥裴澜的衣袖,便恍然砸落,晕倒在他怀里。

裴澜身子一僵,顿时坐直身子。他感知到膝下有一摊温热正缓缓流出。

他抱着阮菱,在摸到那一摊温热后,指尖都颤了。

“太,太医!传太医!”

那个刚登基的年轻皇帝,抱着娇妻,宛若一个六神无主的莽夫,匆忙朝内殿跑去。

亥时一刻,福宁殿内灯火通明,来往的宫女端着巾帕,热水,一波接一波的来回走。

整个太医院全都聚在院子里,接生的稳婆在内殿陪着阮菱。内殿里,时不时传来女子凄惨的叫声。

“——疼!”女子钻心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裴澜脸色越来越黑,大掌拍在桌上:“怎么皇后还是喊疼?你们不好好想出法子来,朕要整个太医院一同陪葬!”

副院判许太医惶恐跪地:“回禀陛下,娘娘产前忧思过度,心神交瘁,有过大悲症状,眼下实在是,是没有力气啊!”

裴澜眯起眼,声音遽然阴沉下来:“再给朕说一遍?”

许太医身子一激灵,他顿时气正腔圆:“能治,只要拿参汤吊着娘娘的精气神。”

里边的叫声实在过于惨烈,裴澜攥着桌子的手紧了又紧,起身就欲朝里走,一旁的宫女太监顿时跪了一地:“陛下,陛下不可进啊!产房污秽,会冲撞了陛下龙体啊!”

“滚开!”裴澜阴沉沉喝道。

纮玉还想上前拦着,被旁边的小顾将军一把拉住。

他附耳上去:“你傻啊!刚刚那陈太医劝阻皇后娘娘生产大阴不得在福宁殿,已被拉出去砍头了。你是觉得你比陈太医多个头是么?”

纮玉脸色焦急:“可楚朝自古没有妇人产子,夫君进产房一同陪产的啊!”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顾将军看着裴澜匆匆的背影,挤了挤眉:“陛下心中惦记娘娘,且娘娘生产,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儿,她自然也希望陛下能陪在她身边。”

纮玉一脸不解:“陛下亲跟你说了吗?”

“……”小顾将军被他看的一愣,旋即被噎到了。

这男女情爱之事儿要如何与纮玉这根二十多岁的铸铁木头解释呢?

产房内,阮菱躺在榻上,满头青丝浸过水一般,凌乱的贴在头皮上,一张和合鸳鸯的锦被将她身子遮盖的严严实实。

四周产婆皆在引导着,帮着她:“娘娘,用力啊!再用力些啊!”

阮菱唇瓣惨如白纸,紧紧闭眼,额头上青筋尽暴,身下不断的使着力气,根本没意识到裴澜何时已经进来了。

又一声惨叫,那细嫩的肌肤上悄然挤出几滴眼泪。阮菱力竭,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呼吸渐渐微弱了下去。

“菱儿!”裴澜急忙握着她的手,湿漉漉的一把,他大声喝道:“菱儿,不准睡!”

“参汤!快!”一旁的陈太医急声吩咐,旁边的宫人顿时递过汤碗,陈太医又紧急吩咐下去:“人参片,切一片含在娘娘嘴里。”

“菱菱,别怕。我在这儿,一直都在这儿。”裴澜轻声哄着她。一碗参汤下去,阮菱的精气神吊回了不少,她虚弱的睁开眼,瞧见裴澜那一刻,微微弯唇。

“别说话。”裴澜急忙哄着:“先缓缓精神,咱们慢慢来。”

一旁几个产婆看着阮菱的情况,接连摇头。她们一生伺候妇人生产,这样的身子太过于娇弱,如何能承受的住产子之痛。

何况娘娘眼下已经一点力气没有,再拖下去,胎儿在腹中窒息而亡,而皇后娘娘也会被胎儿害死。

怎么看,都是个死!

“你们几个做什么,继续帮娘娘用力!”

裴澜余光瞥见稳婆们窃窃私语,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他手指点着床榻,阴鸷的声音很轻,却满是杀意:“皇后若出事。你们,都得死。”

“陛下!陛下饶命啊!”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稳婆顿时慌了。

裴澜没再回头,只是一直攥着阮菱,眼见着她呼吸不平,那双漆黑的眸颤了又颤。

阮菱一直看着裴澜,夫妻同心,她能感受到裴澜的害怕和无助。

他已经够可怜了,她不想丢下他一个人。

阮菱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有泪划过,心底里骤然凭空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她紧紧闭眼,张口喘着气,一步步的调整呼吸,身子不断颤着。

耳边稳婆们一遍遍的给她打气,用力,呼喊着。

她仅仅仰起头,脑海里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她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好好活着。

她用了全身最后剩下的力气,终于,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后,伴随着婴儿强劲的啼哭,孩子生下来了。

阮菱身子一软,只觉得耳旁嗡鸣声不断。她试图睁眼去看一看孩子和裴澜,却毫无征兆的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过了一天一夜,身侧男人不知疲倦的守着她。

只是生产了两日,阮菱却觉得他苍老了许多,就连下巴上都开始冒胡茬了。

“裴郎。”她低低唤。

“我在。”

男人攥着她的手,声音沙哑的厉害:“你终于醒了,朕还以为你撇下我们父子,不要我们了。”

阮菱弯唇笑了笑,腮边浮现出两个小梨涡:“是个小皇子呀。”

裴澜端过药膳,轻轻在唇边吹了吹:“皇儿被立为太子的圣旨朕已昭告天下了。”

闻言,阮菱蹙了蹙眉。

裴澜笑了笑,知道她想起了自己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事儿。他递过汤匙,柔声哄着:“菱菱乖,先把药喝了。”

阮菱轻轻哼了声,喝过一口后,她问道:“可取了名?”

裴澜放下药膳,轻轻扶她坐起来,又在后边垫了两个软垫,这才道:“还没娶。菱菱九死一生诞下皇儿,还是菱菱来取。”

阮菱眨了眨眼:“先取个小名吧。”

“叫什么。”

阮菱眼底浮现着浅浅的笑意:“小七。”

夫妻福至心灵,几乎是一瞬,裴澜便懂了她的用意。他轻轻将她揽入怀抱,感知那柔软的温度,他这颗悬了两天一夜的心才算踏实下来。

“好,就叫小七。”

这个名字是在提醒着他们,如今的现世安稳,是有一个人拿命替他们换来的。

不会忘,亦不敢忘。

三年后。

坤宁宫,洁白的鹅雪落满了院子,房檐,处处银装素裹。

一个粉白的小团子跌落在雪中,亮晶晶的大眼睛没有疼意,反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清音在后边紧着拉着那短粗的小胳膊,忍不住笑道:“太子殿下,您慢着些,慢些呀。”

“不要,我要给阿娘团雪球!”小七拍了拍小手,两条小短腿“蹬蹬蹬”又朝前跑。眼见着前边一片松软的厚雪,小七又结实的栽进雪里。

清音哭笑不得,可怕殿下真的受了风寒,又伸臂去捞他。

不远处,阮菱披着碧色的斗篷,从福宁殿方向回来。刚进院子,便被一个浑身是雪的小粉团子击中。

小七奶声奶气道:“阿娘,阿娘小七在给你堆雪球呢!”

阮菱看了眼一脸无奈的清音,便知这小滑头又拿自己当幌子呢。这满身满脸的雪,哪里是团个雪球的架势。

她弯了弯唇,替他扑了扑衣裳的雪,低声吓唬道:“你父皇一会儿批完折子可是要来用膳的。看见小七脏兮兮的样子,父皇可要打你屁股。”

“啊——不要打屁股!”小肉团漆黑的大眼眸一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唇边嘟囔道:“阿娘要保护我。”

“你又做了什么坏事啊,要你阿娘护着?”

不远处,一道清冽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转角处露出一截明黄的衣袍。

刚处理完正事的宣景皇帝正朝坤宁宫走来。

小七“喵”的尖叫一声,蹬着小短腿迅速藏在阮菱的斗篷后,给自己短短胖胖的小身子藏得严严实实的,只有那时不时颤动的斗篷一角,暴露着小七的紧张。

裴澜快步走过来,一手牵着阮菱的手,随后弯身,另一手稳准狠的把那个小粉团子揪了出来。

小七“哇哇”就要哭:“阿娘救我!”

“好了,陛下。”阮菱每每都心软,便只会冲裴澜撒娇。

“左右没冻着,下回我看着他点,不让他这么胡闹了。”

裴澜低低哼了声,放下小七,随后搂过阮菱的腰,两个人缓慢朝屋里走。他俯首在耳边:“那菱菱要怎么弥补朕?”

阮菱脸色顿时羞的像个煮熟的蟹。

裴澜大掌穿过斗篷,在她臀部上轻轻一拍,低声暧昧道:“你在上边,朕就不罚他了。”

“哎呀!”阮菱身子一颤,随后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抿唇笑道:“太医说我有了。”

“真的?”裴澜似是没听清,眼睫晃了晃。

阮菱轻轻揽过他的肩膀,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一字一句道:“是真的。”

过了几息,裴澜终于反应过来,他的目光也温柔的一塌糊涂,紧接着就抱着阮菱转圈。

“裴郎,裴郎放我下来呀。”

阮菱轻轻呼唤,可那婉转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和幸福。

小七似是感知到了父母的喜悦,心有灵犀般,甩着两条小胖腿“哒哒哒”朝里边跑。

“小七也要抱抱,小七也要父皇抱!”

夕阳西下,暖黄的金光照射着这片安静祥和的土地。

楹窗上渐渐浮现着雾气,一家三口在雪光中,笑着往回走。

阮菱牵起裴澜的手,环顾四周,世间一点点暗了下去。

可她却觉得所过之处,繁花盛开,人声鼎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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