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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室里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起来,方文渊低垂着头,一声不吭;萧可紧皱着眉,自顾自饮茶;田景文却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流云姑娘左看右看,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只好微笑着说:“几位公子难得来捧场,奴家唱首小曲儿给诸位助助兴吧。”说着,一使眼色,身后的丫鬟立刻把琵琶捧了上来,她调了调弦,悦耳的曲调响了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流云姑娘的声音柔媚动听,把一个女子思念爱人的情怀形象地诠释了出来。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田景文悠然神往,笑着说:“文渊,什么时候你我也会这样思念一个人,听起来令人向往。”
方文渊轻笑了一声说:“景文,这种滋味太苦,还是不要尝了。”
流云姑娘美目流转,掩着嘴笑着说:“公子,其实情之一字,虽然辗转反侧、牵肠挂肚,但其中的美妙滋味,是别的什么都求不来的。”
田景文暧昧地一笑:“素来都是别人为我们这位方公子神魂颠倒,他只会我行我素,悠然自得。”
萧可见他们在一旁聊得开心,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以往方文渊无论大事小事都第一个和他说,连家里的祖父亲人不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他,而如今,眼前的好友却变得越来越陌生。眼看着流云姑娘看方文渊的眼神越来越热络,言辞间也颇多赞赏,他忽然觉得自己到这红袖楼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文渊,我有些不是很舒服。”萧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扶住了头。
方文渊一惊,快步走到他身边,探了探他的额头:“怎么了?是头晕还是什么?”
“头有些晕乎乎的,是不是这里太闷了。”萧可揉了揉太阳穴,闷闷不乐地说。
“我早叫你别来了,你就是不听。”方文渊忍不住责怪说。
田景文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言兄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吧,我和文渊再坐一会儿。”
萧可瞥了他一眼,心里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说:“我看田兄和流云姑娘谈性正浓,文渊就不要留在这里无趣了,不如田兄留在此处潇洒,文渊,你就陪我一起回去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跟在身后的杨名顿时眼疾手快,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帮他们拉开了门。
流云姑娘愕然,不由得紧走了几步到了方文渊身边,不舍地说:“公子,这么快要走了?奴家还想请教公子呢。”
方文渊对这位玲珑剔透的女子也心存好感,笑着说:“来日方长,下次再来拜访姑娘。”
萧可往门口走了几步,方文渊犹豫了半晌,只好跟了过去,回头对田景文说:“景文,明日我再来找你,你等着我。”
田景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文渊,你就这样把我扔下了?”
方文渊冲他挤了挤眼,做了个手势,急匆匆地跟着萧可走了。
上了马车,萧可坐在软榻上,手托着头,沉默不语,方文渊坐在一旁,看着窗外。不一会儿,方府就到了,方文渊看着他,叮嘱说:“陛下,回宫后一定要让御医瞧一瞧,小心为上。”
说着他跳下了车,刚想进去,只听得萧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站在马车门口,定定地看着他。
方文渊心里突突一跳,强笑着说:“怎么了,臣脸上是长花了吗?”
萧可淡淡地说:“文渊,你变了,变了好多。”
方文渊垂下头,良久,低声说:“陛下,人的样貌都是会变的,可臣的心却一直没变过。”
萧可摇摇头,扣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逼视着他的眼睛:“文渊,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告诉我,不要骗我,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你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方文渊有些茫然,良久摇摇头说:“陛下,我没什么秘密。”
萧可顿时觉得一阵无力,甩了甩袖子,冷冷地说:“好,我等着你自己告诉我。”
第二天上朝,群臣发现萧可的好心情已经消失殆尽,往日浅浅地挂在嘴角的笑容不见了,那目光落在人身上,总有一些阴森森的感觉。
“陛下,昨日京城府尹收了一张状纸,所诉之事和福王有关,府尹不敢擅自做主,送到大理寺,请陛下裁决。”大理寺卿陈易上奏。
“照实严查,如实上奏。”萧可轻吐出一句话。
“陛下,吏部已将今年春闱入选的举子安排妥当,请陛下审阅。”吏部尚书风武阳上奏。这件事情向来是件烫手山芋,入选的举子向来是朝中各派势力暗中角斗的重点,盘综错杂,一不留神就会得罪了什么高官贵族。幸得风武阳是前朝明睿帝倚重的重臣,调任吏部尚书之后,不偏不倚,向来甚得萧可的信任。
“先呈上来,待朕细阅。”萧可依然简洁地说。
众臣的奏折都被萧可几个字解决了,一时之间,一些懂得察言观色的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礼部侍郎吴潜接到父亲吴太傅的眼色,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启奏说:“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潜是吴贵妃的哥哥,从一个六品的小吏一直到了三品侍郎这个位置,为人精明老到,善于见风使舵,今天这样,也是被逼到了没办法。
萧可冷眼一瞥说:“吴卿在朕身旁也有好几年了,定然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吴潜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臣经常听到传言,民间企盼着陛下早诞龙子,可以万民同庆。”
此语一出,大殿上顿时有些哗然。萧可登基四年后依然膝下空悬,朝中的几个老臣早就忧心忡忡,多次明里暗里向萧可表示过自己的忧虑,萧可只做不懂。今天吴潜把这件事情摆到了明处,顿时几个老臣都站了出来。
“陛下,此事确是大事,连民间的百姓都在忧心啊。”
“陛下,龙脉传承,马虎不得。”
“不知御医有没有帮皇后娘娘把过脉?”
萧可一阵头晕脑胀,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冷冷地说:“此乃朕的家事,不牢吴侍郎操心了。”
“陛下,天家无家事,陛下的家事就是国事啊!”一旁的一个老臣激动地说。
一旁有几个大臣附和着点头。
萧可的脸沉了下来,刚想说话,只见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思瑜走了上来,躬身说:“陛下,臣有本奏。”
萧可心里一喜,终于有人来帮他说话,于是点头温言说:“方爱卿但说无妨。”
方思瑜跪了下来,神情恳切地说:“陛下,臣以为各位大臣说的很对,皇后无嗣,臣和伯父都深感羞愧,为了江山社稷,恳请陛下赐皇后入庙带发修行,将后位让与有德之人居之。”
此语一出,满堂众臣瞠目结舌,萧可惊愕地看着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半晌才说:“一派胡言!”
方太师也走了上来,一脸沉痛:“陛下,思瑜此言,句句都是老臣的肺腑之言,老臣一直想找机会向陛下陈情,恳请陛下恩准。”
萧可倏地站了起来,沉声说:“老太师,此事不必再提,文荇自入宫以来,温柔贤淑,并无大错,朕不能如此不念夫妻之情,至于朕的子嗣,朕还年轻,不用急!”说着,他甩袖大步离开了大殿。
一旁的李公公猝不及防,只好仓促地喊了一声退朝,急匆匆地跟着走了。底下的群臣鸦雀无声,而方思瑜和方太师对视了两眼,方思瑜紧跟了几步想往前追,被风武阳一把拦住了:“思瑜,你这是干什么?疯了不成!”
萧可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寝宫,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一旁的几个随侍太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李公公在一旁劝慰说:“陛下,方太师和方大人想必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好?只要陛下稍加宽慰,他们必定不会坚持己见的。”
萧可冷冷地说:“我看不见得,太师和方卿一定是早已经商量好了,朕就想不明白了,人家吴侍郎都知道为自己的妹妹打算,他们一个是文荇的祖父,一个是文荇的堂叔,怎么就会落井下石呢?”
李公公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朕想不出来。要是文渊在,一定不会这样的。”萧可的声音有些怒意。
“是,方公子一定会帮着陛下帮着皇后说话的。”李公公点头说。
一提起文渊,萧可更烦恼了,昨天和方文渊撂下这么一句话,今天他根本不好意思再去找他。“糟了,文渊会不会误会是我想把皇后废了?这样的话,他要恨死我了!”萧可有些急了。
李公公傻了眼,看着在屋子里转圈的萧可,出主意说:“不如现在召方公子进宫解释一下?”
“文渊都没来问我,我这样会不会越描越黑?”萧可摇摇头。
“那不如去看看皇后,劝慰一下?”李公公又出了个主意。
“好,”萧可高兴地说,“我和皇后去打打边鼓,让她自己和方太师去说说,而且,文渊回来了,这件好事她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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